可是杨慎一却是被坑苦了。吴三源有韩宰辅撑腰,本身又在尚书省六部任职多年。他一进到吏部,杨慎一就感觉受到了钳制。
可是这件事上,杨慎一又不好说什么。好友吕知淳思辨明慧、熟谙政事,但贪婪好利,爱投机取巧地性子,他是深知的。吕知淳先落井下石,刘玄反过来也丢几块石头不为过,总不能师叔做的,师侄就做不得了?
想到这里,杨慎一就头痛。一个是佑援挚友,一个是开路弟子,都是左膀右臂,一个都容不得闪失,却在暗地里掐了起来。这下可是让周天霞、杜云霖坐收渔翁之利。他们两人似乎对官阶相近的吕知淳不喜,都愿意跟刘玄交好,而刘玄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所以一番暗斗下来,吕知淳吃了不小的亏。
什么时候把齐贤和持明拉到一起,坐下来好好谈谈。两人都是识大体的人,应该清楚,当前之局,当同心协力。
杜云霖那边去谈起一件事了,“欧阳老夫子这是想做什么?说生员秀才免徭役还不够,还要对举人以上功名之士免除赋税,简直昏庸糊涂!真要允了,那些商贾地主,只怕要举家投附,到时候肥了个人,亏了朝廷。亏得他是读圣贤书的人,为了他在读书人中的名声,居然做出如此这般不堪的事来!”
这话很难听,应该是杜云霖动了真火。
周天霞在一旁沉吟道:“官绅免赋税,实为肥私损公,神武帝在其《紫薇阁辑录》里有说过其中危害。文则先生是举世大儒,应该读过的,怎么还上这个折子,还鼓动那么多士子儒生联署?”
“他为了名,支持他的人为了利,大家一起来挖朝廷的墙角。呵呵,每年朝廷给的那么多的廪米和俸禄还不够,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杜云霖的话越发地锐利。想想也是,他为了平衡朝廷度支,搞得焦头烂额,那些家伙不知道出谋划策,增加财源,还在那里挖朝廷的赋税根基,能不让他恼火吗?
杨慎一哑然了,心里长叹了一口气。他内心也不赞同欧阳毅的这番言论,要为士子儒生谋千秋大业,就不要局限这点苟利上。举人进士免赋税,看上很诱惑人,能得到不少士子们的支持。
但现在你有得,必有人所失。那些权贵,军将和世家,凭什么你能免,我就不能免,要免大家一起免。到后来,朝廷财赋肯定会崩溃掉。只是那些得了利益的人就无所谓,改朝换代他们都能接受。
这些道理在前周年间就已经辨明白了,甚至还一直延续着皇室内库纳税以示典范。虽然只是象征性的交一些,但也是给天下做了榜样。天子和皇室都纳赋税了,那官民谁敢避免?虽然历年来,权贵士绅们各自法子逃税屡禁不绝,但大义摆在那里。
欧阳毅这一份上书,冠冕堂皇的道理讲得再好听,也只是掩盖不了藏在下面的贪婪用意。
杨慎一觉得很失望。欧阳毅满口仁义道德,几乎半朝都是奸贼佞臣,唯独他们少数君子还坚守着正义,他们的正义就是这些?突然想起刘玄私下与他讲得那些话,若有所思。
这时,一位内阁舍人走了进来,捧着一份文书欣喜道:“诸位阁老,这是两浙呈给内阁的报捷奏章。”
三人猛地站了起来,杨慎一走得快,抢过奏章,展开念道:“奏为所部剿两浙妖教乱贼匪事斩获酋首全胜,恭折奏报,仰祈圣鉴事。…臣遣十将,分领十队前导队,潜入洞源山中…六月二十六日,先锋常豫春领所部行至一山洞,内有贼军数百,皆红巾黄衣,疑为贼酋亲卫,即挥兵猛攻…”
“逆众数千,闻讯四下来援,舍死抗拒,不半个时辰,我部先锋樊春霆、邓遇、姜忠源,陆续率部赶到,合力围攻。鏖战两个时辰,斩首两千七百余,酋首巫春秋,贼首田七宝、弥陀生、阿迷娘等二十九人负隅顽抗,死于刃下。尸身由俘获贼首指认,确认无误。另生擒彭明灯等贼首以下一千一百名,少数贼匪纷纷远窜。搜得伪金印、铜印四十九枚,伪旗号仪仗二十一副,刀矛枪炮贼衣贼帽红巾数千件、贼轿六乘,骡马四十匹…”
“所有剿贼全胜细则缘由,谨会同两浙布政使臣李秀其,统制两浙水师都指挥使署理提督两浙兵马指挥使臣何芝贵,恭折由驿六百里驰奏,伏乞皇上圣鉴。谨奏。”
周天霞和杜云霖在一旁听完后,也是欣喜长叹道:“总算是全胜尽功了,浙西乱事总算是平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