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那臣妾怎么写?”拿着笔的贾妃犹豫地问道。
“就写‘准国号朝鲜’五个字就好了。还有那份高丽世子请到京师求医的奏章,拟个‘准’字就好了。”
又听完一份奏章后,隆庆帝默然了一会说道:“援伊尔利汗国事体兹大,交枢密院行文各军镇议处。嗯,记得添一笔,援征行营刘四郎那里记得要问一声,这小子军略确实了得。浙西、高丽的战事发展跟他预判的差不多...”
隆庆帝似乎不想多说什么,咳嗽了几声便转移了话题。
“春儿,继续念。”
听了十几份,隆庆帝脸上的愠色越来越重,最后大声道:“待会告诉翁大伴,请安的奏章,他替我拟个知道了就好。还有那些说新法不是的奏章,全部留中。”
“臣妾知道了。”贾妃连声应道。
隆庆帝又咳嗽几声,躺在靠垫上,看着手忙脚乱的贾妃,慢慢地,脸上露出几分温柔之色。
“皇爷。”吴宝象在屋外轻轻叫着。
“进来吧。”
“皇爷,东西备好了。”吴宝象亲自托着一个盘子进莱了,上面摆着一个银碗,里面居然盛了半碗红糊糊的东西。贾妃觉得一股血腥味混着些药材味,飘进了自己的鼻子。
“这是鹿血,吃药材长大的梅花鹿,正午时分,在脖子旁边割个小口,放出来后再掺入秘制的药汁。前唐时就有的宫廷秘方,最滋补不过。”
隆庆帝看着吴宝象用小碗自取了几勺,喝了下去,一边等着一边跟贾妃解释道。
贾妃听了心里隐隐不安,她多少知道些药理,知道鹿血补是大补,可就是太燥了,尤其官家现在这样虚弱的身子,难保不会变成虎狼之药了。
心里不知转了多少个念头,贾妃试探着问道:“臣妾孤陋寡闻,真没听说过这个药方。不知是哪位国手开得方子。”
“是大佛寺的高僧妙智大和尚献的方子。”隆庆帝不在意地说道。
贾妃脸色微微一变,她知道圣上名义上遵从前周和本朝的惯例,尊崇着道门,但实际上比较亲近释门,最信任的两位高僧是拈花寺的隐莲和大佛寺的妙智。
她的目光飘向已经试过鹿血的吴宝象,这一位却低垂着眉毛和眼皮,低着头把托盘高举着。
隆庆帝端起银碗,将半碗鹿血一饮而尽,然后坐在坐榻上慢慢回神。过了一会,可以眼见到隆庆帝的脸上多了几抹血色。贾妃不由心里一喜,暗叫了一声阿弥陀佛。
可是入夜时分,隆庆帝猛地咳嗽起来,不是平时咳几声就停住那种,而是咳得撕心裂肺,连气都喘不上来的那种。
贾妃吓得手脚冰冷,拼命地稳住心神,轻轻地怕打着隆庆帝的背,叫内侍和宫女赶紧去传太医进来。
过了一刻钟,咳得精疲力尽的隆庆帝终于缓了下来,他瘫坐在坐榻上,无力地呼吸着,就像一只脱了水的鱼。
过了一会,吴宝象带着太医急匆匆地进来了。趁着太医在给隆庆帝号脉,贾妃把吴宝象请到一边,悄悄递过去一方手绢。
吴宝象接过来一看,里面有一团暗红色的血迹。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吴宝象尽量压低着声音,结巴着问道。
“是圣上刚刚咳出来的。”
“皇爷才喝了鹿血不久,该不会是鹿血吧?”吴宝象惊恐地问道。
贾妃默然无声,两人就这么站立着,隆庆帝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从屋里传了出来,晃晃悠悠,就像宫城里昏暗幽黑的巷道,看不到头,也看不到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