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请降都不行吗?”北靖郡王喃喃地说道。这话说出来不丢人。当初怀安一战,他们逼死了正统帝,以为胜券在握,谁料宝庆公主带了遗诏回京城,那边把心一横,奉公主为监国,誓死要跟这边干到底。
当时大家还以为京城里只不过是秋后蚂蚱的,蹦跶不了几天。天下各地自会认清形势,奉弘同为正朔。可万万没有想到,随着关东军镇正式奉诏勤王,北三镇、阴山、河西、关中等地方纷纷奉诏勤王。丘续良入主岭东,两淮、江南、两浙、两湖等地也纷纷奉诏。
接着援征大军回朝,局势更加明朗,到了正统二年春四月,监国诏书下,进刘玄为兵部右侍郎、领河东河北都制置使,并正式下发讨贼戡逆檄文。十几万大军分别从直隶、阴山、湖北和关中四面进逼。
东平郡王自告奋勇,带着主力在平定进攻刚入晋而立足未稳的刘玄大军。但是太原众人不明白一个道理,如果你不是那万中无一的天才,就不要用业余爱好去跟人家的职业去死拼,人家会有血淋淋的事实教你做人。
刘玄上来就用上万枝火枪和近百门野战炮把逆军糊了一脸,突如其来的火器洗脸把逆军七万兵马打懵了,接着如林的长矛阵直接就冲了进来。不到半天逆军就崩溃,而且最先崩的是锡林和归化军。这两支富有经验的边军,比其他同僚更早察觉到失败的迹象,毫不犹豫地丢下同袍,转身北逃,直奔大同。
东平郡王仅以百骑逃回了太原,其余人马丢得干干净净。
“请降?从正统死后,两边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东平郡王叹息道,“都怪下面的人,怎么办事的?千交代万交代,要抓活的,抓活的,结果还是搞砸了。”
“看不出啊,正统那小子性子那么刚烈,居然宁死不降,还把宝印和遗诏悄悄带回京去了,这下我们全TMD白费工夫了。”忠廉王骂骂咧咧道,完全没有以前那儒雅低调的风度。
“王爷,你可是宝庆的亲叔叔,还有宫里,有宝庆的亲奶奶和亲弟弟啊。”北靖郡王惊恐地说道,“这血脉亲情可断不了。”
“现在这当口还有什么讲的。亲叔叔亲弟弟又怎么?宝庆从小跟我们就不亲,跟她最亲的是正统,已经被我们弄死了。为了那个位子,还有什么亲情可讲的。从刘老四带兵攻晋,我们就没得活路了。这一位心黑手狠着了。老水,不要想着求降了。我们的下场只有一个,阖家自杀。”
忠廉王阴恻恻地说道。室内一片寂静,坐在角落里不说话的石光珠、卫若兰、任成夏、顾具岁等人坐在那里,觉得后背越来越冷,好容易等到不欢而散,回到自己的住所,几个又聚在了一起。
“石哥儿,这个怎么办?”顾具岁苦着脸问道,他们这几个,跟广安郡王、忠廉王、忠顺万干的那些破事,只怕早就被人查得一清二楚,连忠顺、忠廉这些王爷都难逃王法,他们只怕死得更快。
“玩脱了。”石光珠面如死灰道,他现在是弘同朝的缮国公,看上去光宗耀祖,可是有个屁用?太原城一破就是个死。
“玩脱了?石哥儿,你这是什么意思?”卫若兰问道,他是皇贵妃的侄儿,陷得更深。
“你们还没看出来吗?到现在,跟前周末年的情形多像?只是周室是被乱民所绝,秦室却硬是被自己给玩绝的。”
几个人吓了一跳,可是仔细一想,石光珠说得没错,太原城一破,忠廉王和自称为弘同帝的皇四子肯定是死,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跟着殉葬。秦室算来算去只剩下京里的宝庆公主,就算有几只旁支的阿猫阿狗,谁压得住阵脚?当年太祖皇帝不就是在类似的局面,凭借神武帝“继统不继嗣”的遗训,被天下公推登基的吗?赵家做得,其他人就做不得了?
“真是蚌鹤相争,渔翁得利。”石光珠叹息道。
“石哥儿,你跟兰哥儿不是跟蟠哥儿关系好吗?请他求个情不好。”任顾二人哭着脸说道。
“没用了,这种事,薛蟠就算是刘四郎的大舅子,也没用。我们这些人,总说老冯性子直,不通人情世故,现在才明白,人家才是大智慧,我们是小聪明。”卫若兰苦笑道。冯紫英跟着他们几个玩耍时发现些什么,马上找了份去闽海的差事,躲得远远的。
突然间,几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在四面炸开,几人坐在椅子上都被震到地上来了。然后地动山摇,如同是地龙翻滚,屋顶屋檐和门窗在嘎吱作响,仿佛在下一刻就要倒塌。
不知过了多久,几人终于恢复了听觉,听到城池四面呼声如同是山那边的海啸江潮声,一圈接着一圈的围了过来。
坐在地上的石光珠和卫若兰脸如死灰,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命休亦,城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