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站在那里,心里就跟一只猫钻进了厨房里,那些个坛坛罐罐被一股脑儿都打翻了,咸的、酸的、辣的、甜的,全都被洒了出来,绞在了一起,也分不出什么味来了。
我现在请辞回贾府还来得及吗?鸳鸯犹豫了下,还是没有把这话说出口。
上前又跟探春、宝琴见过礼。宝琴这位王妃娘子的表妹不熟,但探春却相熟。
“鸳鸯姐姐,你是在贾母跟前的人,见过的,听过的比我们要多。我们正商量件事,你来给参谋参谋。”探春迫不及待地说道。
“几位娘子谈论正事,哪里有我说话的份。”鸳鸯推辞道。
“鸳鸯客气了。过来就是一家人了,你又跟家里的几位姐姐妹妹相熟,不找你商量找谁商量。来,鸳鸯,和麝月一起坐下来,大家商量着来。”薛宝钗说道。
“这事是我起得头,刚说了开头,鸳鸯和麝月进来,我就再说一遍。我想的事,不为别的,只想着丫鬟们一月所用的头油脂粉是二两的事。府上不缺钱,各处姐姐妹妹的用度都是宽处算。只是下面的丫鬟婆子们,一月有的是二两月银,有的另算。这些钱除了平日自己用,还要省着些接济家里。”
“这些丫鬟婆子家,有的宽裕,她们的月钱银子只是锦上添花。有的穷苦,几百文钱都是救命的钱。我们王府一向宽待下人,绝不会叫他们落了困境而不管。只是恩不滥施,就算赏赐,也要有个名目。而且无功乱赏,不是施恩而是结仇。所以我思前想后,想寻个好法子。”
探春娓娓道来,“前些日子搬到这园子里,见到这里甚是广大,各处阁楼亭馆,有山有水,有花有草。肯定需要人照看,日夜清扫。若是派出几个指定人来,园子里许多值钱的东西,怕是要任人作践了,也似乎暴殄天物。不如在府上所有的丫鬟老妈子中,拣出几个家境艰难、老成本分、能知园圃的,派她们收拾料理。也不要她们交租纳税,只问她们一年可以孝敬些什么。一则园子有专定之人修理花木,自然一年好似一年了,也不用临时忙乱;二则也不致作践,白辜负了东西;三则丫鬟妈子们也可借此小补,不枉成年家在园中辛苦;四则也可省了这些花儿匠、山子匠并打扫人等的工费。将此有余,以补不足,未为不可。”
薛宝钗点头道:“好主意!果然这么行,‘三年之内,无饥馑矣。’真是善哉!省钱事小,园子有人打扫,专司其职,又许她去卖钱,使之以权,动之以利,想必再无不尽职的了。”
探春见薛宝钗赞同,脸上也露出喜色,继续说道:“只是这件事须得王妃娘子跟王爷说出来。我们几个都未必好说出口。大家在园里住着,安逸富贵,不仅不多弄些玩意儿陪衬,反叫人去监管修理,图省钱,这话不好跟王爷说。”
“探春妹妹倒是自己拘谨了。王爷什么性子你还不知道,只要你在园子里不杀人放火,不作奸犯科,其余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王爷不是老早就跟我们说了,大家想如何过日子就如何过日子,只要大家觉得自在舒心就好了。他不是常开玩笑说,他在外面披星戴月,求得就是姐妹们在园子里貌美如花。”
薛宝钗笑着说道,探春和宝琴都笑了,坐在旁边的鸳鸯却有些不知所措。
“不必去跟王爷说,就按探春姐姐说的办。正好鸳鸯来了,真是天赐的帮手,她在老太太跟前,见多识广,正好帮你掌掌眼,搭把手。”
薛宝钗一锤定音道,探春一拍手道:“行,那我就跟鸳鸯姐姐去办了。”
鸳鸯看着坐在正中间,含笑不语的薛宝钗,一脸的兴奋的探春,恬静不语的宝琴,还有自己身边平淡如烟的麝月,一时心头不知转了多少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