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而姚今抬起了头,她明亮的双眼像要说话般看着江与尧,朱唇微启,江与尧却突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姚今一愣,然后便听到了远处城中传来的声声鞭炮声。
是了,新年到了,又一个新年到了。
恍惚之间,闭上双眼的姚今想起了她曾度过的许多个年:在出租屋里饿得哇哇大哭等着妈妈偷偷溜回来给她送饺子的除夕,在宿舍吃泡面看电视剧的大年初一,被林月白拉回她家挤在一张小床上看春晚的夜晚,还有陵京的城墙上瑟瑟发抖的她,那盏跌落在地骤然灭了的宫灯——电光火石般的往事一下子在姚今眼前掠过,她才发现在这个世界她经历了那么多,那么多悲喜,那么多得到与失去,当她终于拥有了她曾苦苦追求的这一切,却发现她无法快乐,一丝一毫,无法快乐。
她不知道到底在哪里、在哪一刻,她到底失去了什么,会让她如此不快乐。
“温……子华,你为什么来这里?”姚今睁开眼,一脚稳稳地踩在了船头,“堂堂魏国皇帝,竟然乔装易容,特意赶在除夕之夜只身出现我小南国的都城。这消息若是被周边诸国知道了,不知道要掀起多大的波澜。”
“上来。”带着人皮面具的温子华微微一笑,伸出双手将姚今拉上了船,“你当知我不会只身而来,只是既然有了江与尧这个身份,行动自然是方便了许多,何必还要大队人马跟在身侧。”
“大队人马虽没在身侧,也都在对岸吧?”姚今看了一眼河对岸,嘴角轻扬,“大过年的,你到底来干嘛?”
“刚刚不是说了,我来看你醒了没有。”
姚今面上微微一红,低头干咳两声,见温子华撑着船已经渐渐离开河岸,赶忙朝林月白他们示意自己没事,让他们等一等。而温子华似乎自香城之后已经成了专业船夫,也没见他怎么,那船身却已经渐渐到了金沙河流的中心。
“金沙河畔,晨钟暮鼓。是现在这样吗?”短暂的静默过后,温子华终于开口,他的声音温柔如水,一字一句却直入姚今心底:“我在长青宫时,也曾想过你说的这句话,我猜想过那会是一幕怎么样的情景,可我并没有想到,金沙河流竟是这样美。”
“我也曾祝你郎君千岁——”姚今少有地没有生气,也没有反驳,她只是默默看向河面的一片凌凌,轻声道:“可我那时也并不懂得这句话的意思。所以许多说过的话,不过都是年少无知,过后该忘却,还是忘却最好。”
温子华划船的手有片刻凝滞,然而他深邃的眼中却看不出丝毫变化,他伸出一只手从船上扔了一个包裹给姚今,轻声道:“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