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必大看韩绛完全不说什么,陆游也只是远观,倒是相信自已可以问到实情的。
“这位小哥。”
周必大称呼一声小哥,对方愣了一下。
明显四十多岁奔五十岁的人被人称呼一声小哥,实在是很意外。
可再看,周必大怎么看怎么象是一处德高望重的老者,所以这一声小哥还真的可以叫,赶紧微微点头一礼,手上却是没闲着,依旧还是在制作瓶胚。
周必大坐下:“你这光制胚,其他的手艺不是荒了?”
那位工匠乐呵呵的一笑:“这位贵人说笑了,我今年四十三了,从十三岁跟着师傅到现在三十年,不怕贵人笑话,我还没出师。因为我除了胚打的好,上釉总是差那么一点,描画咱实在是怎么画都差好几点。”
周必大听懂了。
这位不叫没出师,看这瓶胚,这形、这意境,确实是上匠的手艺。
韩绛这才走过来:“王师傅制瓶胚已经摸到宗师的边,可上釉的只是一个中匠的水准,描画色彩说他是下匠都勉强,没那个天赋。烧的水平也不错,但也就是刚刚达到上匠的水准,磨料这活是学徒工来干的。”
“让最擅长的人去作自已手艺最好的活。”
“这种制瓷流程肯定出不了极珍品,却能稳定的出上瓷。极珍品是神来之笔,靠的有天赋的匠人那一瞬间的灵感、运气。十炉出几只就足以传世,却是不可复制的。但寻常的好上瓷却可以用我这种办法造出来。”
周必大默默的点了点头。
确实如此。
让最人去作自已最擅长的事,这确实是一个办法。
韩绛又补了一句:“当然,还有一个好处。王师傅只带人作胚,传授制胚的工艺,那么全部的工艺的流程别人也偷学不走,他们只能偷学到一部分。更重要的是……”韩绛停下了,转过身问:“王师傅,去年工钱如何?”
提到工钱,这位制胚高手裂开嘴笑了:“小的去年工钱结算一共是六百八十贯,这还不算年底的红赏,还有发下的新年酒、肉、米、布。”
六百八十贯是什么概念。
依宋律,一个县的县官,每个月俸禄加上补贴等等加起来实得为九万钱。依这位匠人的收入,每月实得五万六千钱。
临安府的工匠,月收入最高的约在三万八千钱上下。
韩绛这时在旁补了一句:“王师傅少算了一份,他还要交税。因为他是大匠,摊丁入铺没他什么事,那是给普通小工、小匠的,他要税的。”
制胚高手依然笑呵呵的:“咱这钱是交过税之后的,咱也不会算,他们说月收入高于两万个钱就要交税的,然后超过十万个钱加倍什么的,总之窑账替咱算好,交过了。”
周必大又问了一句:“税,高吗?”
韩绛在旁说道:“不低,象王师傅这种挣的多的,怎么也要抽他几十贯的税。”
王师傅却是一直在笑的。
他大概也知道自已被抽了多少税,可他却没有抱怨。
周必大再问:“税,很高吗?”
王师傅这才说道:“这位贵气的哥儿说的不错,虽然咱不会算,却问窑账老胡哥,他说去年扣我的税有差不多五万个钱。”
周必大是懂税的:“这很高了。比人丁税高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