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老爷子毕竟聪明啊。阿真默默接了过来,也不急着打开观看,往怀里收入,叹了一口气承诺:“皇上放心便是,微臣有生之年必不负您的看重,只是此皇拷来的太早了。”
“不早了,朕心中已有太子人选了,林爱卿这段时间就不要远离皇都了,呆于城内陪陪朕,新君策立还须您坐镇朝中。朕驾崩之时,会加封你为监国宰相,爵赐安国亲王,总督天下,行使一切便宜之权……”两窟老目与他相交,“……一个月。”
阿真听得心里难受,眼前这个老人虽然一心想要自已的命,不过对他总算是不错,不仅送他金银,还把心头宝贝都送给他了,他又不是木头,见他在交待后世,哪能不伤心。吸了吸鼻头劝道:“皇上好好调养,必能再活五百年,不必说这些话。”
“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周帛纶摇了摇头,“朕知天命。”
“还有……”阿真急急反驳:“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
“有林爱卿此话,朕心甚慰亦安。”挥手唤退:“好了,朕若真的驾崩你也无须伤心,朕在天上看着呢,跪安吧。”
阿真听得这席话,鼻头奇痒难忍,双眼泛红,真心给他下跪磕头,这个老人要死了,看样子也活不过明年雪融了。他无声磕了三个响头,喊万岁有什么用,人终得一死,就是皇上一样得死。
周帛纶第一次见他这么心甘情愿给自已下跪磕头,心里还是很不确定让他离开是对或是错?这步棋极险呐!可没有下此步,他八百年夏周也没路可退了。北有豺狼,南出猛虎,他是大理王,大理得语嫣公主图治,极其的强盛。
“半月收故国,一月定李朝,二烧桑怒丘,三军踏公河,四国强联败,五撤军征堡,六师踩尸逃,七魂俱丧了,八路向蒲甘,九磕称臣子,十万达卡兵,一了皆百了。”
这首打油诗,大理连三岁的孩童都会唱。大理才短短半年,竟强悍到此种程度,纵然就是没金辽,面对如此强悍之师,他夏周是扣不住林阿真的。他也想杀了他好绝了后患,可想到南北两国虎狼,毫不犹豫便打消了此念。
一只豺狼就让他二十七年寝食难安,若再惹来头猛虎,他八百年夏周还有多少日子可活?来日江山被撕碎,子孙该如何惨死在这头猛虎爪牙下?宗祠该如何被遭贱?可若不杀林阿真,让他龙游深海,江南这块大肥肉,他绝不会坐看不伸爪,纵然就是他不去伸爪,嫣语公主难道会放过不成?难道他的臣子们不会吭半声吗?
昔日林阿真在阁房内告诉他辽皇宗当时犯难,现在的他何偿不犯难?囚禁他,南北猛兽誓必威胁恐吓,天天索人。他的儿子没有一个有承继大统的气魄,能敌得过金辽和大理的诱利要胁吗?纵然就算敌得过,林阿真名满天下,倍受百姓爱戴、兵将尊崇,难保天下不为他谋逆。
首当其冲就是受他恩惠的十万兵马,原本是十万,可这群人返回就被分配于各军各司,若他们出来反抗,应咐的百姓定如潮水,拥戴他为天的声音绝对大过皇族,百姓们岂会舍为他们尽心谋福祉且功勋卓著天机神相,而去拥戴一名毫无任何声名功勋受祖宗荫佑的皇子?
世事内外絮絮乱乱,他周帛纶周宣宗,促仓即位于来,二十七年战战兢兢,如临深渊,退不去的豺狼,林阿真一午半夜退去了;救不回的宗亲们,被他救回来了。每件经过他手中的事,没有一件不是干的漂漂亮亮,其杰出着实世所罕见。经得一番查探,品性更是上上之流,高居权位,从不摆官威,贬夫走卒也好,王候将相也罢,一视同仁。奢华珍馐是一顿,汤面包子是一餐;玉椅金床能坐,石阶朽地也能沾;锦玉贵貂是衣裳,粗袄麻布也是装。这是个没有贵贱之分的人,好像也不懂什么叫贵贱般,可以和贫平百姓侃侃谈谈,也可以和富贵豪族说说笑笑。
看着御书房的大门,周帛纶陷入了思沉,想不通,理不懂,形形色色的人他见多了,直到现在也看不出这个痞小子是何性子,夸张的是任密探如何的查,有关于他的来历,使终沉于海底,若开口询问,得到的定然也不是真实的。
不管怎么说吧,他来了,他用了,而且还很好用。他死了,他走了,凭他正直品性能保祖宗基业多久那就看造化了。
“哎……”周帛纶黯然探了一口气,苦笑摇了摇头,一手捂着嘴巴连咳数声,一手拾起狼毫笔,当一天皇上,为黎庶操一天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