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东荒爬起来就往外跑,却被二姑一把拽住了:“你要干嘛去?”
“我要去看看爷爷!”苏东荒一挣扎就将二姑甩开,却被三叔和哥哥死死拽住了,三叔苦口婆心的劝道:“东荒啊,你去了也见不到爷爷最后一面了,咱怎么能撵上汽车呢?”
苏东荒像发疯一样,哀嚎痛哭,两个人都拽不住,又过来几个人才勉强将他拉走,邻居大娘一边哭一边埋怨:“你说这个连胜,怎么就这么倔,再等一会儿能怎么的,怎么也得让孩子见见老人最后一面啊,从小拉扯大的,怎么落忍呢?!”
村里出这种事,村民们都是自发帮忙,外面的灵棚已经搭起来了,苏东荒抱着爷爷的黑白照片,跪在灵堂一侧,想起爷爷的音容笑貌,想到往后余生再也见不到老人家的容颜,心里疼的喘不动气,干哭发不出任何声音,这种失去至亲之人的痛苦,任何言语都形容不出。
三天之后,爷爷下葬,在棺材落下正准备填埋的时候,感觉到天人相隔就在那一瞬间,苏东荒再也控制不住,突然跳了下去,抱着棺材死死不放手,哭的肝肠寸断,周围的汉子们一个个忍不住别过头去,偷偷的抹眼泪。
最后,苏东荒生生哭昏了过去,这才被人抱了上来,所幸没有大碍,很快就醒过来,老村长过来劝他,老人说,入土为安,你得好好的,这样爷爷走的才安生!这话苏东荒听在了心里,是的,入土为安。
这三天时间,苏东荒不吃不喝不睡,整个人瘦了一圈,从墓地回家之后就病倒了,挂了两天的吊瓶才慢慢恢复过来。
他要振作起来,因为还有奶奶要照顾,这几天里,奶奶没掉一滴眼泪,只是不停的嘟囔,一口一个老不死的,但是苏东荒能感觉到,随着爷爷的离开,奶奶的精气神似乎一下子被抽走,她不哭不代表不疼,可能真的还没缓过劲来。老人们从素不相识到结为夫妻,中间只见了一面,结婚之后也没什么恩爱可言,就像秉承某种仪式一样,磕磕绊绊的过了一辈子,那种深厚而复杂的感情,现代人根本理解不了。
这段时间,苏东荒一直在家,寸步不离的照顾着奶奶,他每晚做梦,哭着哭着就醒了,但是白天的时候,他再也没在外人面前落过泪,只是看他那双红肿的眼睛,谁都知道这孩子内心有多痛苦和煎熬,他只是在强忍。
苏连胜经常往后院跑,但是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苏东荒都不搭腔,仿佛看不见这个人,直接将他当做空气,这种发自骨子里的冷漠让苏连胜非常愤怒,忍无可忍之下,他冲苏东荒发了一次火,苏东荒只是冷冷的看着他,气的他都想动手打人,被闻讯赶来的二爷爷一巴掌推到一边,狠狠的数落了半天,苏连胜气哼哼的离开,自此之后,很少来后院,就当没这个儿子算了。
在苏东荒看来,父亲是个冷酷的人,谈不上孝顺,爷爷奶奶没什么事儿,他平时几乎不往后院凑,其实农村都这样,很少出大孝子,大多数儿子都是这种状态,苏东荒从来没埋怨过他。真正让苏东荒无法接受的是,他不能连自己见爷爷最后一面的机会都不给,可能在他看来无所谓,在苏东荒看来,他这是在践踏自己对爷爷的感情,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他这样无所谓,这不可原谅!
苏东荒唯恐奶奶想不开,什么都不干,白天晚上的陪着,周围人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二奶奶天天泡在家里劝奶奶:“大嫂子,你快好好的吧,你看看东荒都折磨成什么样了?你不想想孩子心里有多难受,想他爷爷还不敢哭,还得挂挂着你,孩子才多大啊,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真是,别说你俩把他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不容易,跟着你俩,孩子也真是遭罪了,咱快好好的,别出这个样了!”二奶奶一边劝一边抹眼泪。
苏东荒听了低头不语,他不敢抬头,唯恐让人看到就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
两个姑也天天来,有唱白脸的有唱红脸的,换着花样劝老娘振作起来,在众人不遗余力的劝说下,奶奶的情绪渐渐恢复正常,苏东荒的心也终于踏实下来。
爷爷去世的第十四天,苏东荒正在院子里劈柴,东屋柴房里已经整整齐齐的垛满了一屋子木柴,这些天,他把小院里里外外打扫的干干净净,能准备的全部准备妥当,开学之后奶奶身边没人照顾,他不能让奶奶多干一点儿活,就在这时,有人推门走了进来。
苏东荒抬头一看,顿时错愕的站在原地,竟然是满脸泪水的沐云!
看着苏东荒憔悴的面容,想着东雅和苏聪明告诉她的这些天发生的事,沐云心里就像针扎一样疼痛,进门之前她已经泪流满面,见到苏东荒之后,顿时哭的不能自持。
苏东雅没有进来,靠在大门外的墙边默默的擦眼泪,苏聪明则一脸愁容的蹲在地上抽烟,抬头看了看苏东雅,愁眉苦脸的说道:“你怎么还哭了呢,里面哭外面哭,还让不让我和苏东荒安心了?!”苏东雅不理他,眼泪哗哗哗流的更快,这些天,她几乎把眼泪哭干了,但是听到沐云哭,她想起爷爷慈祥的面容,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苏东荒走到沐云跟前,抬手帮她擦了擦眼泪,怎料越擦哭的越厉害,“事情都过去了,都好好的,别哭了!”看到沐云的那一瞬间,苏东荒突然感到肩膀上的胆子很重,他似乎一下子成长起来,不管是奶奶、东雅还是沐云,都需要他坚强的生活下去!在这一刻,苏东荒才彻底从爷爷去世的悲伤中站了起来。
“看到你这样我心里很疼很难受!”沐云紧紧的抱住苏东荒,哭的泣不成声。
苏东荒将沐云环在怀中,一言不发,目光温柔而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