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预感,竹木雅是在下一盘大棋,而他自己则是棋盘中非常重要的棋子。
林海看着眼前的竹木雅,骤然咧出个笑容。然后,他从嗓眼里挤出一个沙哑的声音。
竹木雅,你不像是一个日本人。
竹木雅将一枚银色的戒指戴在林海左手的食指上,鲜血染在竹木雅的白手套上,也粘黏在那枚银戒上。在那之后,竹木雅才开口,他问林海道,你认为日本人应该是什么样的?
林海形容不上来,于是他很快转移了话题,而且,比起竹木雅像不像日本人,很明显,这枚戒指对他的的吸引力更大些。
他问竹木雅为什么给他戴戒指,而后者回答他说,周木订婚了。
我是林海,不是周木。
竹木雅不再说话。林海注意到,那枚戒指在光线落在它身上时,它有着微弱的反光。像是一个不甘于平庸,却一直碌碌无为的青年,即使有闪光点,也是微不足道的。
林海试探般地收回手,在他的左手呈握拳时,那些刺穿皮肉的玻璃快要触碰到他的骨头,而他将手舒展开时,他能察觉到那些嵌在皮肉里的,小碎玻璃的棱角是什么样的。
他听到竹木雅问他。
围巾你想要什么颜色的。
三天后,竹木雅带着林海去了百乐门。前者坐在一旁抽着他的雪茄,而后者则奉命在舞池中与一个美丽的女人跳舞。
林海看着与他共舞的女人,那女人很美,舞跳得也好,只是他却起不了欣赏的心思。他猜不透竹木雅的想法,也搞不懂这女人的身份。如果真的只是舞女,那为什么竹木雅偏偏选中她与自己跳舞?
林海有些心烦意乱,但他并不表现出来,也不能表现出来。一支舞结束后,他的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在他回到竹木雅身边时,他看到竹木雅皱了下眉头,随后从上衣口袋里掏出黑色的手帕,为他擦汗。
林海觉得竹木雅有洁癖,不然他为什么一直都随身带着手帕。他任着竹木雅的动作,却僵直了躯体,不敢有什么大动作。就在这时候,竹木雅对他说,这里有三个军统的人,但不是锄奸队的,他想让林海猜猜会是谁。
林海说他不想猜。
为什么?
因为这里的人,你能动得了,还看不顺眼的,都得带走。猜与不猜不重要。
但是林海很快就觉得这句话有欠缺,于是他便猜了。他说,我猜刚刚跟我跳舞的那个,还有那两个拿香槟的是。多抓几个,总能抓到。
竹木雅就笑了,他说他喜欢林海的这句话。
在林海重新跟着竹木雅进入到车里时,林海的心境已经与之前大为不同。他知道身后的敞篷车里押运着十几名“军统特工”,也知道那些人一定是必死无疑。那时候天已经黑了,在这个寒冷的冬天,林海发现窗外的世界传来了雨声,淅淅沥沥,比夏雨是多了三分肃杀,少了两分肆意。
林海说,下雨了。
意料之外的是,这句本是自言自语的话,却被竹木雅却接了。他说,是雨夹雪,明天出去的话,小心路面上的冰。
明天去哪儿?
去见我们的老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