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浅笑着看着皇甫修,眸色之中,略有迷离,半响她才轻拍着皇甫修的手背,轻声说道:“你倒是会宽慰哀家。”
皇甫修听着太后这句话,觉得似乎别有深意,但太后并没有给他多想的机会,他就又听得太后又开了口。
“今日刚巧你过来,哀家这儿正巧有一件难办的事,想让你替哀家参谋参谋。”
“曾祖母请说。”
皇甫修并不知道太后要说什么,但看着太后此时的神情并不凝重,便猜测这件事并非难办之事。
“哀家现在老了,指不定哪一天就要去陪先皇,所以哀家想在行将就木之前,将哀家当年同先皇大婚时所穿的嫁衣,再照着原样重新做一套,只是……宫里的制衣局,怕是难以做出哀家想要的嫁衣。”
皇甫修听到此处,已然知道太后想要自己帮忙的是何事。
他自小就听说太后和先皇的感情十分的好,且刚才他看见太后在说起嫁衣时,神情之间满是痴迷之色,可见太后是真心想重新做一套嫁衣缅怀先皇。
如此情深,他自然不会拒绝。
“曾祖母放心,这件事修儿已经放在了心上,待会离宫,我就派人去各地寻找手艺精湛之人,替曾祖母做嫁衣。”
“还是修儿最得哀家心意。”太后很是满意皇甫修的话,她夸赞了几句之后,忽而眼神之中尽是迷惘之色,缓缓提及以前的事情来。
“你父亲当年也像你这样,只要哀家开口提出的事,他总会想法设法的让哀家满意,于先皇而言,你父亲更是皇上诸多皇子当中,最为适合做太子的人选,只可惜后来你父亲因着那件事,惹恼了皇上,不然……你和你父亲、尚且也不会这般骨肉分离,只能有一日没一日的见着。”
太后说到此处,神情更显恍惚,暗黄的瞳仁里,满满都是对过去之事的迷惘。
皇甫城未能做上太子之位,这些年她原本也是看淡了一些,但随着年华渐逝,昔日那些她看不透的,如今倒是看了个透彻。
这世间巧合之事本来就少,多的也是人为算计,只是如今时局已定,这该是如何的总归会如何走下去。
太后枉自感伤了一时半刻,随即才笑着看向皇甫修,接着方才的话说道:“哀家也是老了,这说着话转瞬又会忘了自己在说什么,你也不必留心记着这些,只要好生听你父亲的话,好好照顾着自个儿便好。”
皇甫修眸光微微闪烁,尤其是方才看到太后眼中暗藏的那点莹莹泪光,心里更是感触良多。
但他素来忍耐力极好,所以即便此刻心里如同大海翻腾,破涛暗涌,他的面色一如初见太后那般,无波无澜。
半个时辰之后,太后毕竟年迈体弱,今日也是由皇甫修陪着,她才陪着坐了这半个时辰,若是换了别人,她早就匆匆打发了来人,兀自歇着了。
皇甫修见太后露出疲惫之色,只好先一步寻了借口,离开了太后的寝宫。
一离开太后住所,按照常理,他理应再去皇上那儿一趟,至于说不说什么倒是次要,主要还是为了给皇上请个安,以免落人口实。
可他虽然在进宫之前,是做了这样的打算,但此刻他出了太后寝宫,却是直接离开了皇宫。
不为旁的,只因他方才听了太后提及三王爷当年因错未能当上太子的事,心里有些替自己的父亲觉得不值,如此,他并不想在此刻、自己情绪不稳之下,去见一个并不受自己待见的皇上。
皇甫修自小虽然跟随封为亲王的三王爷,住在皇宫之外,但对于皇宫中的事,他却是比谁都要看的透彻。
当年三王爷明明诸君之位在望,而如今却只能做一个小小亲王,而且还是一个被远派边疆不被皇上待见的王爷。
遥想当年太上皇在位之时,他的父亲尚且得到太上皇亲口认可,得以属意太子之位,可最终不过短短几日,当日京城之中,隆宠、声望最多的三王爷,却落得一个如今这样一个下场。
对于这件事,皇甫修的心里一直想知道,当年皇宫究竟发生了何事,才使得他的父亲和太子之位失之交臂,而这件事是不是和现任太子脱不了干系。
每当他质疑这点,他就对皇甫弘宣多出几分厌恶感来,即便皇甫弘宣是他的亲皇叔,即便他以后有可能当上皇上,掌握他的生死,他依旧一如既往的不待见他。
当年之事,他隐约从太后、以及旁人闲谈的话中,得出了一些缘由出来,但他所知道的,也只不过是知道三王爷当年是犯了大错,至于究竟犯了什么大错,他至今也没查到。
太后刚才的那番缅怀,他听完之所以觉得心情沉重,多半也是在为自己的父亲不值。
作为儿子,他自然认为自己的父亲远要比皇甫弘宣更适合做未来的皇上,但事到如今,他除了替自己生父觉得有些不值以外,却是半点重新帮自己父亲夺得太子之位的心思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