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城门由城门和箭楼共同组成瓮城,因此若要出德胜门,则必先走瓮城西侧开的便门,然后再转九十度,向北走出德胜门,而皇上的幄殿并无转向械备,根本不能在瓮城转弯。”
“寻常四轮车转弯,须得时时在车后配备两名劳力,待需要转弯的时候,命这两名劳力将车的后部抬起来,用外力令其转向,而如皇上幄殿这般庞大的车,若要命人将其后部抬起,几乎是不可能的。”
“既然这辆车只能走直线,皇上想要让这辆车派上用场,则必须从德胜门修一条直通陵区的笔直大道,且这条路还必须足够得宽,至少要能让两排十匹拉马畅通无阻地通过,皇上如要乘坐幄殿,则必先大兴营俢,资费甚矩,臣以其为得不偿失,故而恳请皇上御马而行。”
朱翊钧听罢,点了点头,不由多看了那答话的锦衣卫两眼,
“你说得甚是合理,朕愿纳此谏,却不知你是何官职,竟能将这些微末小事说得头头是道?”
那名锦衣卫立时对皇帝抱拳道,
“臣乃锦衣卫带俸正千户骆思恭,而今于南镇抚司任职。”
朱翊钧闻言一愣,随即笑道,
“好,好,南镇抚司主理侦查情报,于你正堪胜任啊。”
骆思恭再一抱拳,
“皇上谬赞。”
朱翊钧微笑着看他,壬辰倭战中,骆思恭可是重要的情报收集人员之一,难怪他能对城池营建如此上心。
有此一层缘故,朱翊钧不免便与骆思恭多说了几句,路程又行过七八里,忽而提及骆思恭家乡在湖广,朱翊钧不由道,
“说来湖广乃产木之地,巨木千里迢迢运来京城,这京城的木材厂却造了这样一辆进退不能的大车,当真是暴殄天物。”
骆思恭忙道,
“天子所用,臣下自是不敢不尽心。”
朱翊钧道,
“好在将来海运一开,必能为湖广缓减压力。”
骆思恭仍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道,
“幄殿本乃天子驾乘,前有规制可循,实在不算靡费。”
朱翊钧听着有些不对,
“骆卿难道不以为漕运徒耗民力?”
骆思恭回道,
“臣非地方要员,于地方情形不通,实不敢贸然答皇上这一问,只是臣以为,民力之聚散在于民心之所向,若无漕运四通八达,我大明两京一十三省的百姓又如何会齐心协力地将地方风物进献给皇上呢?”
朱翊钧摇头道,
“骆卿这一套,朕听得够多了,甚么‘集中力量办大事’,无非是苛剥百姓之辞。”
骆思恭道,
“今日百姓献木造车,皇上自以为是苛剥,若来日百姓献身为国,臣却不知该作何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