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忠贤见皇帝笑了,心里知道自己必不会死,二话不说,立刻下跪叩头道,
“皇爷若如此判决,即使奴婢今日立死,也定不敢有负皇恩。”
朱翊钧似乎看出魏忠贤动作里的敷衍,闻言反倒不置可否,冷淡应之,又顺势将话题转了回来,
“那王承勋是查实有贪墨行状了?”
魏忠贤这回不敢乱发挥了,老老实实地应道,
“是。”
朱翊钧点了点头,道,
“果然如此。”
朱翊钧说完这一句就没了下文,魏忠贤跪在地上,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皇帝出言发落,他思忖片刻,少顷便问道,
“皇爷可还要杀奴婢?”
朱翊钧怔了一怔,这才反应过来老魏是顺着他的话头往下问的,于是笑道,
“饶你不死。”
魏忠贤道,
“却同是饶王承勋不死?”
朱翊钧淡笑道,
“朕于法度之下,向来是一视同仁。”
朱翊钧说罢,又觉得这句话似乎跟万历皇帝的身份不符,又接着补充道,
“朕往往视厂臣为心腹股肱,何尝因其身为宦官而心生轻蔑?”
魏忠贤一听,不觉心中一动,忙应道,
“自是不曾,奴婢以为,这同为皇爷心腹,获罪一视同仁,立功自当亦是一视同仁,只要有皇爷的赏识,勋贵能做的事,厂臣一样也能大有可为。”
朱翊钧看了他一眼,后知后觉地笑道,
“朕当甚么呢,原是你想毛遂自荐啊。”
魏忠贤讷讷着不说话。
朱翊钧笑了笑,忽而正色道,
“漕运关乎民生,朕不会轻易假手于人。”
魏忠贤不敢反驳,
“是,是,皇爷关心民生。”
朱翊钧见他这样重复便也觉得好笑,
“知道何为民生吗?”
魏忠贤回道,
“奴婢从前即为民,如何不知民生?”
朱翊钧笑着追问道,
“那你觉得甚么是民生?”
魏忠贤心想,这还不好回答,这答案不都是明摆着的么
“便是有饭吃、有衣穿。”
朱翊钧在心里呵呵一笑,暗道,原来九千岁不过尔尔,根本跳不出历史局限性,
“人若但求吃饱穿暖,却与禽兽何异?朕说的民生不是指这些。”
魏忠贤闻言回道,
“禽兽不得饱暖,不过以兽食人,而人若不得饱暖,则是人人相食,这如何能是一样呢?”
朱翊钧蓦地一震,继而道,
“李进忠,这话不是你自己想出来的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