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空有二十万左右的大军,现在连怎么解决军粮都是个问题。”
军旗在空中猎猎作响,楚字大旗不停翻卷、舒开,就像是在它下面的那些人的心情一样。
安蛟连在这些人的口中已经成了叛徒,看他们骂的越来越难听,安平生才喝止了他们,冷冷说道:“天高任鸟飞,他现在看不清形势,也就由他去了,咱们现在没法和凉王动手。”
“现在就起兵,正和他的心意,毕竟,他才是所谓的......天潢贵胄。”
“派刺客吧,杀了他,一了百了。”
旁边的一个安家子弟建议道。
安平生犹豫了一下,没有立刻拒绝:“有合适的人么?”
“安启文前阵子抓到了不少魏国的奸细,有不少人都是江湖高手,现在没了身后魏国的辖制,他们只能靠卖武为生,现在倒也愿意投靠咱们。”
那个安家子弟口中的安启文,正是明郡郡守,但听他的语气,似乎安启文在他们口中的地位并不高。
“那圣上......皇帝的秘阁呢?我让你们去接触秘阁里的人,你们可有收获?”
安平生看了一眼这些子侄的脸色,瞬间就明白了,不由骂道:“你们这些饭桶,能不能出个有用的,皇帝领军的时候,你们不能接触秘阁还算说得过去,现在皇帝都快死了,你们还是......”
“秘阁是皇帝的死忠,我们不管是用金银官位,还是用那些人的家人威胁他们,都始终没有人愿意投靠我们,哪怕是假意投靠,都没有一个人。”
安家子弟脸色难看,其中一个低声说道:“说到这,我更觉得咱们应当小心一点,若是皇帝临死前让所有秘阁高手刺杀咱们安家的人,恐怕,只要我们还在这人世,就没有人能逃得过去!”
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像是已经看到旁边的阴影中伸出一柄匕首扎向自己。
“不,不会的!”
安平生嘴角微微扬起,他发现,在这件事情上,似乎只有自己能领悟到圣上的意思。
他长叹一声,一时间涌起无数感慨,却都被压在他的心底。
“皇帝,死后也还是需要我们安家替他做事。”
圣上,真是......好一个阳谋!
没有人能听懂这句话。
安家子弟们面面相觑,只以为是这位长辈又在发无谓的叹息。
“现在去做你们的事情吧。”
他冷冷说道:“记住,不准逃脱哪怕一个世家余孽,逃一个,你们就要捱十军棍,我倒要看看,你们能捱住多少下!”
“现在杀得越多,以后流的血就越少,”安平生声音愈发低沉阴狠:“反之亦然,你们要是心软,甚至是故意放人,以后你们的家眷,亲人,都可能在某天,被人刺杀。”
“懂了没有!”
他吼道。
“是!”
数十骑纵马冲出营门,带着虎符大印奔向各处。
“轰!”
张家的大门被直接砸开,堵在门口的家仆们抵挡不住,顿时变成滚地葫芦。
“杀国贼!”
杀气腾腾的士卒们冲了进来,看到这里典雅华贵的陈设,许多人当场就红了眼,感觉心里有抑制不住的怒火。
凭什么?
若是一夜暴富的商贾,纵然让人羡慕嫉妒,可也不会让人恨成这样。
而农夫的儿子和世家子弟,一开始都是嗷嗷待哺的婴儿,但却在出生的时候,就被注定了未来!
灾荒时节,他们吃香喝辣,甚至还能假惺惺地出去“接济”灾民。
谁不知道,世家粮仓里装着的,都是农民的血肉!
而他们农民,却为了一顿饭而整日挣扎,甚至卖儿鬻女!
有人说,穷成这样,都是他们自己的错,为什么不穷则思变呢?
可当一个国家里面大部分人都在忍饥挨饿,甚至是只能处于温饱的状态时,错的就绝不是他们,而是这个社会!
但如今推翻世家,就能解决所有问题了吗?
目前来讲,是可以的。
如果将生活分为最低等、低等、中等、上等、超等几个等级,在楚帝的治理下,楚国百姓现在的生活也能勉强达到低等和中等之间的程度,而在这之前,则是最低等!
而这时候,几乎大部分百姓都认为世家是罪人,觉得世家是在压榨自己。
楚国的世家若是被全部荡尽,百姓的生活水平确实能有所提高,同时,所有人的心里都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这个时候,世家成为了一个完美的替罪品和牺牲品。
但若是这时候又碰上了灾年,列国的商贾必然闻风而至,本地的粮商尽管有官府的帮助,但也会迅速落败。
那时候的粮价,缺少了世家的抑制和调和,至少,它们还会让大部分能够活下来。
没了它们,粮价那时候将会成为一个天文数字,而才登上统治阶级的安家,只要一个措施不力,连同它自己在内,楚国一直以来维系的上层建筑会瞬间土崩瓦解。
最终,则是忍无可忍的农民发动起义。
但只要没有正确的思想,农民起义,也只是一代代的皇朝轮回。
但没人能想到这么远。
一切的思想都是在血与火的抗争中得出,没有牺牲,就没有刻骨铭心的教训和真理。
士卒想到的只是马踏门阀,自己能得到土地,安家想的则是踏平世家和一切反抗力量,自己成为大楚的主人。
他们的需求撑起了一个脆弱的社会结构。
脆弱,但又坚不可摧。
就像人潜意识里化存在着阶级观念的时候,世家,就依然存在于每个人的心中。
哪怕是今天。
可人是生而平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