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谓然知道正常人应该对救命恩人表现出适当的尊敬和谢意,但他现在但凡还有一丝力气,都要坐起来痛骂一顿钱竹。
但蓦地他又软了下来,自嘲的想到,若是想死,自己只要把剑拿出来,用一点点力气举起剑往咽喉上一插就完事了。
自己只是不甘心死的这么窝囊。
若是他战死,或者是死于敌人的谋略下,他倒也不觉得憋屈。
“扶我起来吧。”他自己也没注意到,对钱竹说话的时候,声音也不由自主柔和了些。
钱竹瘪瘪嘴,很是不满的瞪了陈谓然一眼,把他的衣服又撕下来几片,草草包扎了下两处伤口,才把他慢慢扶起来。
那几个陷阵营士卒跑过来,一脸愧疚的要说些什么,陈谓然轻轻摆手,示意他们不用多说,接着才看向殿内正在激战的四个人。
说是激战,倒有些勉强。
其中两个人,他都认识。
一个老头,不久前还见过。
另一个名叫三十,之前一直是他的贴身护卫。
三十本身是一名宗师境界的刺客高手,毫无疑问,他身边的那三个也是一样,而跟他们厮杀的那两个,看来就是刚才出手攻击自己的人。
这两个人肯定是安平生的护卫。
想到这里,他瞥了一眼龙椅的方向,只看了一眼,就立刻确定:
这位大将军已经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高手对决,只在一招一式。
长得高的那名护卫,剑刃已然挥成一片密不透风的铁网,看似令人望而生畏,但实则竟然全都是守招。
而作为他对手的老头,只是用平常喝酒的葫芦遮挡架隔,听剑刃砍在上面发出的叮叮咚咚的声音,那赫然是一个铁葫芦,就算那是用来装酒的空心葫芦,光看它的体型,就知道分量至少有几十斤重。
而老头单手持着葫芦,一招一式都极其轻松,甚至还有闲暇用另一只手越过“剑网”,直接给了那位可怜的护卫几个耳光。
对方的脸肉眼可见的肿了起来,他已经明白自己绝不是这个古怪老头的对手,便趁着防守的功夫,虚晃一招,连自己的同伴都不招呼,直接抓起安平生的尸体就飞速逃走了。
陈谓然冷冷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心里浮起一个念头:
若是这样的高手来刺杀自己,自己能有几条命可以活?
三十曾经看过他的根骨资质,直言陈谓然这辈子通过习武来强身健体倒是没问题,但永远不可能成为什么高手。
就是有这样的念头始终在心里作梗,让他觉得不舒服。
“小老儿拜见凉王爷!”
老头没去管旁边仍然在酣战中的三十,他径直走过来,对着陈谓然粗粗施了一礼。
“虽然不知道老人家为什么要帮我,但是孤可以说,此后您但凡有所求,楚国永远不会拒绝您的要求。”
陈谓然把手从钱竹手里抽出来,在后者的怒斥中毫不客气地搭上人家的香肩,对着老头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
老头笑而不语,心里盘算着待会该怎么跟凉王隐晦的说,自己的孙子正在他手底下做事。
另一边,三十拼命挥剑,已经陷入了极为艰难的境地,他本身擅长的都是刺杀的功夫,平时凭借宗师级别的内力,欺负欺负那些不如他的武者倒也没问题。
但惨就惨在,他来的时候被老头痛打了几下,身上受了点暗伤,此刻的对手又是个擅长用刀的狠人,只是略一交手,三十错误估计了对方手里那口刀的分量,随即失了先手,就陷入了下风。
那口刀,至少有四十斤重。
这是什么样的牲口啊......
他在心里破口大骂。
对面那名护卫看见安平生的尸体已经被同伴带走,他眼里闪过一丝死志,随即大吼一声,一招一式尽皆是舍死忘生般地朝三十砍来,有时候招式甚至破绽百出,但三十不敢有丝毫还手,因为那全都是以伤换命的打法。
三十瞥见老头在旁边看戏,心里气的一肚子大便,但又无可奈何。
陈谓然看了一会,苦笑着对老头说道:“算我再欠您一个人情,请老人家出手,帮他一下吧。”
“王爷有命,小老儿自然遵从。”
老头淡淡说道,话音未落,他身前即便响起破空之声,他手中的铁葫芦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飞向拿刀的那名护卫,后者冷哼一声,骂了句“无耻”,长刀一剪,厚重的刀背撩起,正对着铁葫芦飞来的方向。
铛的一声,护卫脸色剧变,但根本来不及撤刀后退,铁葫芦就已经砸“进”了他的胸膛。
只一招,宗师高手当场含恨而死。
三十喘着粗气正想说些什么,但此刻的殿门被人轰然推开,外面有人喊了声放箭,随即响起一阵阵蝗虫袭来般的声音。
钱竹尖叫起来,她感觉自己脚下一空,整个人都向旁边倒去,紧接着,一个人扑在她身上,发出几声痛苦的闷哼。
老头和三十同时骂骂咧咧起来,三十手里好歹还有把剑可以挥舞,挡住箭矢不是问题,他看了一眼脸色阴沉的老头,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放着地上那柄刀不捡,用剑尖从地上挑起一个断掉的板凳腿,扔给了老头。
“???”
老头气的咳嗽起来,但根本没有任何办法,即使是他这样的高手,在面对这样毫不讲理的箭雨时,也得小心应对,更何况,身后还有一个需要保护的王爷。
“去关上殿门!”
他对着三十吼道。
三十点点头,一路挥舞剑刃格挡箭矢,随着射进来的箭矢逐渐稀疏,更多披坚执锐的士卒已经踏着血腥的步伐杀入殿内。
下一刻,令人牙酸的断裂声不绝于耳,三十挺剑冲锋,孤身杀入无数甲士中,剑刃所过之处,弥漫起一片腥风血雨,他的虎口在开裂,身上的护体罡气很快就被乱刀乱枪砍破,紧接着便又多出了无数伤口。
但他此刻只有一个念头。
让凉王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