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的指责立刻引起了长桌旁的一片赞同声,这些人绝大多数都是鬼室福信的亲信,自然会拼命往死人身上泼脏水来换取长上的欢心。
“以在下所见,收复王都之事还是暂缓为上!”
听到黑齿常之熟悉的声音,沙咤相如心中暗叫不好,但在一片赞同声的长桌旁,唯一的反对声格外刺耳,人们立刻静了下来,目光集中在黑齿常之身上。
“怎么了?黑齿兄莫非觉得有了国相的筹划调度,我们这一次还是不能收复王都吗?”发问者加重了“国相”这两个字咬字,挑衅的看着黑齿常之。
“不错!”黑齿常之不理旁边用力扯自己衣袖的沙咤相如,沉声道:“因为唐人有一种新式连弩,极为厉害,贸然进攻只会白白送死!”
“哈哈哈!新式连弩?”
“干脆说唐人请天神下凡了吧!”
“自己打了败仗,就把唐人捧上天,来掩饰自己的无能,真是可笑之极!”
战场上打输了,酒桌上也赢不了!沙咤相如已经想不起来这句话是谁说的了,但用在今晚却再合适不过了。不管黑齿常之表现的多么镇定,竭尽全力辩驳,但依然无济于事。每个人都把他当成笑料,悲哀的是,沙咤相如知道如果自己易地而处,也不会相信好友的话——除非亲身经历过那场噩梦,但那已经来不及了。
“黑齿常之,你真让我失望!”一名军官站起身来,他手中的酒杯在轻轻的颤抖:“打败仗没什么,没人能保证自己百战百胜,但被敌人吓破了胆就很可笑了。唐人的弓弩是很厉害,这个我们都知道,但我们也有弓弩,两军交锋勇者胜!”
“对,两军交锋勇者胜!”
“对!你真是个胆小鬼!”
讥讽的话语就好像箭雨般落下,黑齿常之脸变得惨白,沙咤相如知道这是愤怒到了极点的表现,他正想起身替好友打个圆场,却听到黑齿常之猛地扯开上衣,袒露出上半身来。
“你们如果能在背后找到一条伤疤,我就承认黑齿常之是胆小鬼。三界无安,犹如火宅,众苦充满,甚可怖畏。死又有什么可怕的呢?可怕的是败,我们这些人是百济仅有的力量了,如果我们再败给唐人一次,那百济就要亡了!”
长桌旁静默无声,只见黑齿常之赤裸上半身正面有七八处伤疤,狰狞可怖,但背后却光洁如新,显然这个男人在战场上只有面朝敌人,从未背对敌人逃走。
“披上衣服吧,你的勇武勿需用言语证明!”一个沙哑的声音从长桌的另一端传来:“这里也无人会怀疑,是吗?”
说话的是鬼室福信,长桌旁无人敢于质疑,他的目光扫过长桌旁的每一个人,众人纷纷低下头去,无人敢于与其对视:“我赞同黑齿常之,我们的下一个目标并非恢复旧都,而是新罗,确切的说是述川城(大约位于韩国京畿道东南部的骊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