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亲自去?”泉渊男生心情很复杂,既有失去复仇机会的失望,又有得到父亲信重的惊喜,通常来说家主出战,镇守居城都是继承人的责任。
“对,这件事情不可能交给别人!”泉盖苏文的声音毫无情绪波动:“如果打输了,高句丽就完了;如果打赢了,那我们就完了,只有我亲自去!”
“我明白了!”泉渊男生点了点头,这就是篡位者的悲哀了,没有传统的保护,他们的四周都是潜在的敌人,随时都要警惕有人效仿他们:“父亲请放心,我会把平壤守好的!”
“嗯,那一切都交给你了!”泉盖苏文拍了拍长子的肩膀,眼睛里少有的流露出一点温情:“对了,渊男产、渊男建你们两个这次随我一起去,也该让你们两个长长见识了!”
“多谢父亲!”泉渊男产和泉渊男建异口同声的应道,他们瞥了泉渊男生一样,毫不意外的从长兄脸上看到一片阴霾。
雪粒从天空飘落,落在窗户打磨过的河蚌壳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王文佐推开窗户,寒风从窗口卷入,他不禁打了个寒颤,远处黑色的田地已经有了些许斑驳的白点,新罗的农民们正在田间忙碌,企图从即将到来的冬日之神手中多抢回一点食物,这样他们在来年的春天里就能比别人多一分活下来的几率,好继续为他们的国王和领主服务。
王文佐重新关上窗户,将寒风和窗外的一切和自己隔开,他很奇怪自己此时的矛盾心理:自己能够毫不犹豫的做出让千万人死去的决定,又会对那些悲惨的人们怜悯,尽可能的让他们过得好一点,这难道不是一种虚伪的自我欺骗?告诉自己还是自己,还是那个生活在物资充裕的现代社会,性格温和、与人为善的中产阶级小市民,而不是双手沾满鲜血的公元七世纪唐帝国征服者?
“三郎,都已经准备好了!”崔弘度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嗯!”王文佐点了点头:“将士们都拾掇好了吗?”
“都好了!”崔弘度笑道:“今日是与金大将军合兵的日子,多少也得给咱们大唐长点脸,别让新罗人小瞧了咱们!”
“说得好!”王文佐拍了拍部下的肩膀,崔弘度口中的金大将军便是金仁问,他是新罗国的王弟,同时身兼大唐神丘道行军大总管与新罗大幢将军,受命运粮给平壤城下的唐军。而王文佐他们都是当初参加过灭百济这一战的,而在这一战中新罗与唐军虽然是盟友,但双方的关系其实很微妙,新罗外示恭顺,心里却戒备唐军假途灭虢,把自己也连锅端了;而唐军则对新罗军没有依照约定的时间赶到心怀怨恨,两军还因此发生了冲突,这件事情王文佐他们都是知道的,自然对这支即将到来的“友军”怀有戒惧。
王文佐出的门来,迎面而来的寒风让他不禁打了个哆嗦,眼前的打谷场旁是一片杨树林,如今树叶早已落尽,白生生的树杈指向灰黑色的天空,了无生气。所部的军士们已经在门外的打谷场上披甲列阵,只见长矛如林,铁甲如墙,八百余人站在寒风中,没有军将的命令,纹丝不动。
“校尉!”贺拔雍迎了上来:“您看如何?”
“好!”王文佐拊掌笑道:“也让新罗小儿看看,我等大唐男儿不禁身上有铁,眼中亦有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