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王文佐叹了口气,这他倒也相信兵部没撒谎,当初百济之战打到最紧要的时候,刘仁愿上书朝廷要援兵,结果朝廷根本抽调不出府兵来,最后是募集了几千人丢到百济来了,里面老的老、小的小,上岸的时候还被新罗人笑了个痛快,这一点他印象非常深。
“那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兵部总不能就这么无限期下去吧?总得有个期限吧?”
“期限有,今年秋后,会抽调一批人来,轮替现在的人!”
“秋后?那不是还有七八个月?就不能早几个月?”王文佐苦笑道:“这批人算下来要出戍四年了,还真惨呀!”
“没办法!”杜爽道:“兵部的文书里说了,给我们派来的都是秋后才满十六的少年,所以——”
听到这里,王文佐已经笑不出来了,依照唐代的兵制,府兵从十六到六十都要在兵册之中,接受抽选,当然一般来说年纪太小、或者四十以后的老兵一般都只会承担国内戍守这些比较轻松的任务,远征一般都会抽选十八到四十的青壮,大唐兵部居然连刚满十六的少年都派到百济来当戍守,穷兵黩武、外强中干这两个词立刻跃上王文佐的心头。
“朝廷这次征发了长安六万恶少年从军,我带了两千人来百济,希望能解一点燃眉之急吧!”王文佐苦笑道。
“两千恶少年?那太好了!”杜爽笑道:“还是三郎有办法,这些恶少年颇习武事,又不用轮替,这可太好了!”
“只有两千人,却有一万要轮替的!”王文佐苦笑道:“算了,不说这糟心事了。对了,杜长史。我刚刚进来的时候看到院子里有两具尸体,看上去有点面熟,该不会是我们的人吧?”
“不错,一个叫陈开、一个叫何文凯,都是火长!”杜爽叹了口气:“因为要轮替的事情,聚众闹事,翻了军法,都被吊死了!”
“陈开?何文凯?这名字好耳熟呀!”王文佐皱了皱眉头:“是哪个营头的?”
“你耳熟也不奇怪,都是贺拔雍的麾下!原本还要责问他几句的,现在你回来了,就算了吧!”杜爽笑道。
“我想起来了!”王文佐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这个贺拔,算了,这件事情先交给在下吧,一定会搞清楚!”
“王司马的手段,我们都是知道的!”杜爽笑道:“都督也说过了,也不必悬首示众了,火化了让同乡带回去吧!”
王文佐点了点头,原来欢快的情绪变得凝重起来,他站起身来:“刘公、杜长史,我手下的人马都是刚到百济,有些事情要处置,就先告辞了。这次从长安回来,带了些土仪,就放在外边,还请二位勿要推辞!”
“好说,三郎且去忙!”刘仁愿笑道:“今晚来我住处,置些酒菜为你洗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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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文佐出了都督府,却没有出城,而是径直前往自己的住处,对看到自己极为诧异的桑丘道:“桑丘,你立刻去贺拔雍住处,把那家伙给我叫来,越快越好!”
“主人稍待,我立刻就去!”
过了约莫小半个时辰,桑丘便回来了,身后便是满脸喜色的贺拔雍和崔弘度,两人距离还有六七步便叉手行礼:“恭喜郎君升迁!”
“贺拔,你还有脸见我!”王文佐冷声道:“你忘记了当初我离开时都说了些什么吗?”
贺拔雍如当头被泼了一盆冷水,弄了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下意识的用眼睛去瞟旁边的桑丘,却看到桑丘也一副诧异的样子,显然对方也不知道发的哪门子火。
“三郎!”崔弘度赶忙劝解道:“到底是发生什么事情了,说清楚再发火不迟嘛!”
“弘度,你莫要替他辩解!”王文佐怒道:“这件事情你也有责任,你记不记得我临别前说了什么?我把留在百济的钱财田产都交给你了,你是怎么搞的?”
“钱财田产?”崔弘度也愣住了:“我都处置的好好的呀!出入都有明细,三郎你要看我马上让人拿来,少一文便拿我是问!”
“哪个说你短少了钱财!”王文佐怒道:“来人,把尸体抬出来!”
话音刚落,旁边便抬出了那两具尸体,王文佐怒道:“你们看看,干的好事!”
崔弘度和贺拔雍看了地上的那两具尸体,脸色微变,崔弘度道:“这两人是触犯了军法,聚众闹事,才被处死的!”
“我当然知道他们两个是怎么死的!可你们有没有想过他们为何会触犯军法?”王文佐怒道:“将士们在海外戍守多年,无人更替,当然会思乡,担心家事。你们当军主、当都将的就应该体察下情,替他们抚危劫难。可你们做了啥?钱粮没有短少?崔弘度,我让你在百济当富家翁的吗?”
崔弘度和贺拔雍被王文佐这番训斥,说不出话来。王文佐见状,更是恼火:“贺拔,你记得这两人吗?当初我们攻打真岘城,你领兵扶草而上,这两人都是你的部下,立下了先登之功。现在没有死在敌人箭矢之下,却死于军法,你有什么话说?”
王文佐这番话好似一个无形的铁锤,狠狠的敲在贺拔雍的脑门上,让他跪了下来:“三郎教训的是,这都是我的过错,还请治罪!”一旁的崔弘度见状,也赶忙跪下:“我也有失察的过错,也请三郎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