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
“那可太好了!”
“我做梦都想回长安洛阳,带着几百金在坊市喝酒斗鸡,快快活活一辈子!”
“几百金够个屁,你以为是县城呀!几百金在长安洛阳最多四五年就花完了!然后你就又只能舔刀子过活,说不定又让衙门拿了,发配道安西、陇右当戍卒,守边一辈子!”
“呸,你才守边一辈子呢!那你怎么选?”
“我?我可不会忘记当初朝廷是怎么把我们像狗一样赶出来的,老子啥都没干,就一封圣旨把老子赶出去守边。还好有师傅的面子,来了百济。要是去了陇右,十有八九去了大非川,连个葬身之地都没有!反正都是要去边疆打仗,与其去陇右、安西打吐蕃人,还不如留在东边,至少这边跟着老师,跟着王都督,好处可多多了!”
“对,我也不回长安!”
“对,我上次听一个新罗商人说,倭人的难波津这几年发展很快,街面繁盛,要是允许的话,我就带几百金去难波津,做点生意,肯定比回长安好!”
看着弟子们在那边争论,曹文宗心中满是暖意,比起在倭国遇到的那一泡子烂事,和这些天真的孩子们相处就愉快多了。
比起其他的师兄弟们,伍小乙就机敏多了,他小心的问道:“老师,王文佐要对新罗人下手了?”
曹文宗皱了皱眉头,弟子的无礼让他有点不快,他摇了摇头,呵斥道:“叫王公、王大使、王将军都可以,怎么能对主上直呼其名?幸好是我听到了,不然若是让其他人听到了,岂不是自找祸事?”
伍小乙被曹文宗呵斥,不敢多言,只得低头道:“师傅教训的是,弟子受教了!”
曹文宗冷哼了一声:“主上处事高深莫测,岂是我等能够揣测的?不过新罗人搞了很多事情,主上略施小戒罢了!”
“略施小戒?”
“嗯,主上要杀金庾信!”
“杀金庾信?”伍小乙笑了起来:“师傅您不是开玩笑吧?那金庾信都七十多了。风烛残年,躺在床上有气出没气入的,就算啥都不做,明天说不定就寿终正寝,何必杀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刺杀新罗王金法敏,让小蛮师妹当新罗王算了!”
“这是主上的谋划,你懂什么!”曹文宗呵斥道:“金法敏乃是新罗王,哪有这么好杀的?再说了,小蛮她在新罗又没有什么根基,只凭一个圣骨余脉也想登基称王?你想的也未免太简单了!”
伍小乙不敢与曹文宗争执,嘟囔道:“我只是觉得这么做没必要,说真的,就算咱们什么都别干,那金庾信也未必能活过这个冬天。俗话说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这金庾信这把年纪,何必费这个力气!”
听伍小乙这么说,曹文宗也有些犹疑:“你这么说也有道理,这样吧!我们先想办法打听金庾信的情况,然后再见机行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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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庾信府。
“把我的椅子往外面搬一点,到有阳光的地方去!”
金庾信用疲倦的嗓音说。侍卫将他的轮椅推到了窗外,阳光洒在老人的身上,金庾信陶醉的看着窗外的橘子树,口中喃喃自语道:“熟了,橘子就要熟了!”
他说的没错,树上的橙子不断地掉落在下方的石地板上,迸裂开来。侍卫每吸一口气,浓郁的甜味就充满鼻腔。金庾信无疑也闻到了,他就坐在橙子树底下,他的轮椅装有硬木制成的轮子,还垫着柔软的熊皮坐垫。
很长一段时间,院子里唯一的声音是从隔壁传来的孩童喧闹声,偶尔有轻轻一声“啪嗒”,那是又一颗橙子掉落了下来。金庾信很喜欢这里,自从上一次唐与新罗联军攻入平壤,彻底消灭高句丽之后,那股子支撑着老人的劲头似乎就烟消云散了,金庾信不再骑马、少有出门,只要天气允许,他每天的大部分时间都呆在这个长满橘子树的院子里,听着隔壁孩童的喧闹,仿佛在这里渡过他最后的时光,补偿他一生的辛劳。
院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犹如鼓点,那肯定是大王的脚步,在这里只有他敢这么行走,当然并不只有他一人,后面还有用小碎步追赶的金滕宾,他是金法敏的心腹智囊。
“陛下!”当金法敏出现在院门,侍卫上前行礼。
“庾信公现在方便吗?”金法敏低声道,对于这位辅助自己和父亲让新罗中兴的老人,他的心中始终充满了尊重。
“是陛下吗?进来吧!”方才还似乎处于半睡半醒之间的金庾信向金法敏招了招手:“有什么事情吗?”
“倭国那边来消息了!”金法敏快步走到金庾信的身旁:“唐人派出的征讨军已经攻进四国了,我们支持的鬼神童子已经被他的部下所杀,叛乱被平定了!还有,白山靺鞨人并没有照他们曾经许诺的那么做,我怀疑乞四比羽那家伙在耍花样!”
“近些,陛下,你再走近一点!”金庾信招了招手,橙子树下的阴影中,老人坐在轮椅里,干瘦如柴的腿支在身前,眼睛凹陷,两腮干瘪,……时间已经从他身上夺走了太多东西,唯有头脑依旧机敏睿智。隔壁的院子里,孩子们仍在嬉戏。侍卫听见他们互相追逐,以尖锐的嗓音呼来喝去。
“陛下,您记得吗?”金庾信笑道:“不久之前,您也曾经是隔壁院子里的孩子,还有仁寿,你们两个都是,就像他们一样玩闹追逐!”
“不久之前?”金法敏微微一愣,下意识的将目光转向隔壁的院子,片刻后他笑道:“庾信公,那至少也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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