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这几天身体有恙,妾身替他来看看你!”皇后的声音很平静,就好像两人是在太极宫中:“你还好吧?”
“好!至少比刚进来的时候好了!”
“那就好!”皇后的嘴角微微上挑,笑了起来:“我听说你刚到陇右的事情情况很糟糕,真的难以想象,你的身体原本很好的!”
“败军之将!”薛仁贵的声音里满含着沉痛和悔恨:“十万将士,埋骨青海,我一个人的死活又算得了什么!”
“是呀!”皇后叹了口气:“战争总是这么残酷!对了,还有一个消息,王文佐回长安了!”
“王文佐?”薛仁贵愣住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具体的原因就不说了!”皇后冷声道:“由于你的原因,陇右空虚,陛下打算整治关中府兵,尽快填补陇右的空缺!”
“让王文佐来做这件事情?”薛仁贵叹了口气:“不错,这件事情其实早就应该做了,毕竟陇右地狭人寡,离不开关中的支持,只是这件事情牵一发动全身,不好做!不过他做事情颇有手腕,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
“你也觉得王文佐合适做这件事情?”皇后笑道:“看来你和陛下看法一致!”
“谁都知道关中兵府废弛,但谁也不愿管,谁也不敢管!”薛仁贵老老实实的答道:“说到底,就是牵涉到的人、关系太多。而王文佐他是在百济起家的,大部分时间也都在海东之地,能够走到今日,身上也没背多少人情债,做起事情来也没啥顾忌。”
“不错!”皇后道:“但没顾忌也未必是什么好事!”
“陛下的意思是?”薛仁贵不解的问道。
“要清理关中兵府,就要给大权给他,否则就会有人掣肘,最后一事无成。而朝廷定鼎于关中,朝中也多为关西人!偏偏王文佐是琅琊王氏,一直在海东打仗,身边部众要么是关东人,要么是百济、倭人、靺鞨人,还娶了个清河崔的媳妇,若是有个万一——”说到这里,皇后停住了,火光照在她的脸上,仿佛戴着青铜面具。
“应该不至于吧!”薛仁贵苦笑道:“二位陛下和太子与他都有厚恩,而且他是个新进,在朝中军中也都没有什么根基。”
“是呀,也许这是我多虑了!”皇后笑道,突然话锋一转:“薛将军,你在这里待腻了没有?”
呆腻了没有?薛仁贵张大了眼睛,这里黑暗而肮脏,没有艳阳普照,没有浩月当空,连挨一顿臭骂都是一种奢望,她居然还问我呆腻了没有?真是活见鬼了。
“当,当然!”
“那很好!”皇后笑道:“那就先出来吧!陛下需要你,朝廷需要你。”
狂喜立刻充满薛仁贵的胸膛,但谨慎控制了他,他小心的答道:“陛下,我是罪人,三法司审决之前,还是呆在这里比较好!”
“三法司审决?”皇后露出了不屑的笑容:“你要这样也行,不过你现在还不是青灯古佛,忏悔罪过的时候!”
她微笑了一下,旋起华丽裙裾转身离开,只有气味仍旧滞留。薛仁贵重新在稻草床上坐下,双臂抱膝,摇曳的火光闪烁不定。皇后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得知自己即将离开这里让薛仁贵很高兴,但皇后方才说的那些话让他感到一种无法形容的不安。朝廷上多为关西人,王文佐是琅琊王氏,身边多关东人,还娶了个清河崔的媳妇,这是什么意思呢?
不管薛仁贵怎么思考,都得不到答案,最终他决定躺下,把一切都交给睡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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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阳坊。
“陛下宣您入宫!”崔云英紧张的看着王文佐:“使者就在外面!”
“哦!”王文佐不紧不慢的站起身:“把朝服拿来!”
崔云英并没有立刻作出反应,直到王文佐不耐烦的咳嗽了一声她才如梦初醒,然后飞快的转入门后,外间传来她紧张的吩咐声。王文佐无奈的摇了摇头,他能够理解妻子的紧张,但这只会把事情越弄越糟。
约莫半响后,王文佐已经换上了正式的朝服,进贤冠、绣有三章纹的袍服,佩金饰剑。他能够从妻子的眼睛里看到期待和紧张,王文佐向妻子笑了笑:“没什么,晚上我想吃烧羊尾、黑鱼羹和荷叶饼,你准备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