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说?”
“他说这器皿都是宫里的仪制,他不敢承受!”
“呵呵!”李治闻言笑了起来:“他这点寡人倒是喜欢,有自知之明,守本分,这样的臣子才能有长久嘛!弘儿眼光不错!”
“是吗?”武氏冷哼了一声:“妾身倒是觉得他根本就没把我们夫妇的赏赐放在心上,反正这天下迟早是弘儿的,他想要什么东西弘儿还会小气不给他?”
听到武氏这么说,李治的脸色微变,别的也还罢了,那句“这天下迟早是弘儿的”着实戳中了他的痛处,从理智上看这句话确实没错,甚至是李治一直以来安排的结果,但理智是一回事,情感又是一回事。身为万乘之主,李治的逆鳞就是他的权位,哪怕是他亲手所立的太子,想要从他手中拿走权力,也会让他痛苦不已。
“就这么让王文佐当关中观军容宣慰处置使,确实有些欠妥当!”李治突然道。
“可,可已经告诉他了,如果又要改变,会不会又生出事端来?”皇后问道。
“都没有让政事堂起诏,变了又如何?”李治冷笑了一声:“再说寡人又不是不让王文佐当关中观军容宣慰处置使!”
“那是要——?”
“把薛仁贵放出来吧!”李治道:“让政事堂起诏,赦免他的原罪,让他出任鸡林道行军总管,节度熊津都督府、倭国兵事!”
皇后闻言一愣,旋即笑道:“好,陛下这一招釜底抽薪果然是妙招!”
“这也算不得什么妙招,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兵莫非王臣,无论是新罗、高句丽、倭国,都是寡人之赤子!今海东板荡,令一虎臣前往坐镇,也是应有之义!”
“不错!”皇后拊掌笑道:“正好高侃独力难支,不如便让薛仁贵去南边,高侃在北边,两人南北呼应,定然能平定海东乱事?”夫妇两人大笑起来。
原来“鸡林”乃是新罗古代的一个神话:传说新罗脱解王九年(东汉明帝永平八年,公元65年),其王都金城西始林凌晨闻鸡鸣,天明后国王令人人林视之,见有金色小犊挂树上,白鸡鸣于树下取犊启之,有一小男孩在其中,王令收养之。及长,聪颖绝伦,取名阏智。因其出于金犊,故以金为姓,改始林为鸡林。公元663年,唐高宗在平定了百济复国运动之后,在新罗设立了鸡林州都督府,以新罗王金法敏为鸡林州都督,下设州和县,体现了大唐帝国“际天所覆,悉臣而属之。薄海内外,无不州县”的国威。这一做法无疑刺激了新罗人的自尊心和警惕性,但当时高句丽尚未被消灭,新罗的力量还弱,金法敏接受了这一有侮辱性质的官职。而在七年后的今天,长安又一次派来薛仁贵担任鸡林道行军总管,显然已经是一种威胁了。至于熊津都督府和倭国,这实际上已经是王文佐所据有,李治派薛仁贵来节度这两地兵马,其想法不问可知。
“既然已经决定了,那就让政事堂连夜办了吧!”李治笑道:“两件事情一起办了,省的夜长梦多,再生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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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事堂的连夜工作,让次日的长安城带来了不小的震动。生活在这种伟大城市的人们,无论高低贵贱,围坐在一起,讨论着刚刚发生的一切,企图从当中咀嚼出特殊的味道。
“这薛仁贵这狗娘养的不知道往上头塞了多少好处!”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粗壮汉子愤恨的骂道,从他的颜色斑驳的手臂看应该是个染坊工匠:“刚刚葬送了十万将士的性命,一年功夫还没到,就又当上什么劳什子鸡什么道行军总管!妈的,整整十万人呀,就这么没了,也没个说法!”
“这也不能全怪薛将军!”一个满脸伤疤的老兵替薛仁贵辩护道:“这次败给吐蕃人是因为副将郭待封不听命令冒进,他征讨铁勒、高句丽人的时候可是连战连胜的!”
“副将郭待封,他可是主将!就算不砍了他的脑袋,也要重重的治罪,岂能这么快就官复原职?朝廷就没人可以当将军了吗?”那粗壮汉子愤愤不平的反驳道。
“那可真不一定!”那老兵笑道:“能带着十万大军东征西讨的将军在我大唐还真没几个,当然,这种事情说给你听你也听不懂!”
“你——”那染匠闻言大怒,恶狠狠的看着那老兵,那老兵却毫不在意,问道:“对了,诏书上说让王文佐当关中诸军府观军容宣慰处置使,这是个什么官儿?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朝廷官职繁多,你不知道又有什么稀奇的!”旁人笑着朝一个坐在酒肆旁和胡姬调笑的军官问道:“王军爷,你知道观军容是个什么官吗?”
“没听说过!”那军官头也不回,笑嘻嘻的去抓胡姬的手:“别理那几个蠢货,对了,明日是我休沐的日子,不如去慈恩寺那边耍子?”
“那怎么成!”胡姬从军官手中抽回手:“我可没郎君你这么好命,店主买了我来就是让我卖酒,讨你们欢心的。若是我陪你去慈恩寺,谁来卖酒?”
“这有何妨!”王姓军官笑道,他解下腰间的钱袋,用力摇晃了两下,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听见没有?只要你一点头,我就和你们老板去说项!”
那胡姬听到声响,目光立刻被那钱袋吸引住了,她正想着应当如何回答,旁边却伸过来一只手,把王姓军官的钱袋夺走了。那军官大怒,右手拔刀转身喝道:“哪个混球活腻了,敢和你祖宗戏耍——慕容大哥,怎么是你?”
“当然是我!”慕容鹉将手中的钱袋丢到空中,然后接住:“王振恩,你倒是个风流人物呀!从哪里发了财,就跑来找当街胡姬,还要去慈恩寺耍子?”
王振恩干笑道:“慕容大哥您就别开玩笑了,咱不就闲着没事,没事耍耍吗?”
“没事耍耍?那你现在有事了!”慕容鹉冷哼了一声,把钱袋丢给王振恩:“把你的人召集起来,晚上去我住处,我有安排!”
“是,是!”王振恩赶忙接过钱袋,对离开的慕容鹉大声道:“慕容大哥您放心,天黑前我的人肯定一个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