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一会儿,李弘叹了口气,低声道:“我明白了,一切都是命数,是求不得的!三郎,此番事后你去大慈恩寺替寡人办一件事情。月娘此番死于非命,只怕会堕入幽冥,受尽苦楚。寡人会抄录一卷般若波罗蜜心经一卷,你替我送到寺中,塑一尊观音菩萨,将佛经放入菩萨之中,伏愿龙天八部,长为护助,月娘能承此善因,不溺幽冥,现世业障,并皆消灭,获福无量,永充供养。”
“臣领旨!”王文佐低下头去,虽然他觉得那个女子并不配李弘这么做,但只要这么做能让太子觉得好受些,那还是让他这么做吧!
正说话间,城门上传来声音,原来大明宫里已经传来消息,允许开门让太子殿下过来,但随行不能超过二十。王文佐和太子过了玄武门,往龙首原上走,进了大明宫,很快就到了天子和皇后的居住之处。
“三郎,你随寡人进去,其他人都在外面等候!”李弘道。
“臣遵旨!”
————————————————————————
大明宫,含凉殿。
“孩儿拜见阿娘!”李弘向上首斜倚在锦榻上的皇后下拜行礼,他看了看左右,没有看到李治的身影,问道:“阿耶他——”
“圣人他这些天身体都不舒服,头疼的时常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昨晚好不容易睡着了,你却来了!”武氏的光洁的额头上笼罩在愁云之中:“你有什么要紧事情吗?”
“既然是这样,孩儿就不打扰阿耶了!”李弘赶忙低下头去:“与母亲说也一样的!”
“嗯!”武氏露出一丝笑容:“起来说话吧!什么事情让你三更半夜来大明宫?”
“是这么回事!”李弘深吸了口气:“方才杨思俭府上发生了一件大事,孩儿不敢耽搁,连夜入宫禀明母亲!”
“杨思俭府上?”武氏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府上出了什么事?他昨晚不是举办宴席了吗?难道是他女儿出事了?”
如果是王文佐在这里,一定会惊叹武氏那种敏锐的直觉,虽然什么都还不知道,但仅凭已有的那点细枝末节,她就能迅速抓到了事情的关键。
“母亲猜的不错!”李弘低下头去:“昨晚宴席周国公也去了,当时他喝的大醉,便留宿在杨府。结果当天夜里,周国公射杀月娘丫鬟,逼奸月娘,月娘受辱不过自尽,杨思俭大怒,手刃凶手。”
啪!
只听得一声响,原来武氏已经将锦榻旁的一支羊脂白玉如意摔碎,站起身来,面色铁青,已经怒到了极点。
——————————————————————
“微臣叩见皇后陛下!”王文佐弯着腰疾趋入殿,距离皇后还有十五六步远便跪了下来。
“靠近些!”武皇后挥了挥手。
“遵旨!”王文佐又膝行了十来步,方才重新停下。
“今晚的事情,你在杨府都亲眼目睹了?”皇后的声音里有种金属撞击的颤音,让王文佐心中一阵胆寒:“回禀陛下,臣只是亲眼目睹了太子妃的贴身丫鬟被周国公射杀,还有周国公和太子妃共处一室,至于更多,微臣不敢多看!”
“哼!”武皇后冷哼了一声,她立刻意识到王文佐是什么意思,毕竟当着太子的面再把这事重新细细讲述一遍,无异于把儿子的伤口再重新撕开,撒上一把盐。当然只能粗粗略过,当然,射杀未来太子妃的贴身丫鬟,和深更半夜和太子妃两人共处一室,这已经足够了。但在皇后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眼前跪在地上这个男人有问题。
“太子殿下,你先出去一会,寡人想单独询问王卿几件事情!”
太子微微一愣,不过他还是服从了母亲的命令,退出殿外。
皇后冷笑了一声:“王文佐,你耍的好把戏!”
王文佐顿时感觉到背脊上通过了一道微弱的电流,恐惧就好像沼泽一样淹没下巴,向口鼻掩过去。他强自控制住自己的情绪,道:“陛下何出此言?”
“王文佐你在寡人面前还敢装蒜?”皇后冷笑道:“几天前你刚刚上书给寡人,说武敏之私自役使东宫十率的上番兵士,结果一查就发现他竟然将寡人赐下的钱财中饱私囊,今天他就突然死了,你敢说这和你没有关系?”
“皇后陛下!”王文佐抬起头来:“在下当初回长安,是二位陛下让在下清查府兵事宜,也是二位陛下让臣统领东宫十率,周国公私自役使东宫兵士也是事实,至于他其他的事情,那是您的家事,臣岂敢与闻。至于今晚的事情,周国公的所作所为,并非臣能够决定;臣发现此事,也是因为太子殿下在杨府遗落了金鱼袋,里面有太子的随身之宝,所以臣才亲自回杨府去找,正好撞到了此事。臣与公乃是太子家臣,于私蒙太子厚恩,岂能不将此事禀告太子殿下?臣着实不知这个与臣有关从何说起!”
“你巧言善辩,机敏多变,寡人是早就知道的!”武皇后冷笑道:“不错,寡人的确找不出你插手其中的关键证据,不过寡人也不是大理寺的官儿,无需有那么多真凭实据。寡人只需要怀疑就足够了,自然有人让你招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