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就是摆在五代之前古代中国统治者的两难选择:定都洛阳的好处是位于天下之中,收取四方贡赋的成本低,但洛阳盆地地域狭窄,战略纵深窄,能够供养的军队有限,又无险可守,一旦军事上稍有挫折,就会出现四方群起,被敌直捣中枢的局面;而定都关中虽然是四塞之地,而且土地肥沃,有足够的力量供养强大的军队,即便形势不利也能闭塞自守,但四方的贡赋运输不便,往往开国不久后就出现财赋匮乏,国用不足的局面。五代之后倒是没这个难题了,因为经济中心已经彻底向东南转移,自五代之后的帝国都定都于国土东部:比如开封、南京、北京,与国家经济重心已经不再有太大的地理障碍了。
在王文佐看来,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无非有二:要么迁都,直接去洛阳,把长安变成第二都城,彻底解决这个问题,反正宫室城郭都是现成的,隋炀帝已经把脏活都干完了,也无需再耗用民力,其实后来武周也是这么干的,只不过李唐复辟后又迁回长安而已,但王文佐现有的政治资源还不够,更重要的是没有搞定吐蕃之前,迁都有种逃避的感觉,王文佐就算要迁都,也要先把吐蕃给打残了,陇右不是前线之后。那么第二个办法就是整治漕运,减少物流成本,第一步就是打通三门峡这个节点。
从历史上看,解决三门峡航道的办法无非有三个:修建纤道,在水流最为湍急的河道采取人力或者畜力的方式牵引漕船逆流而上;在岸边修建更多的码头和仓库,让漕船在不利于航行的时候停泊甚至转运,用专门航行于当地的漕船代替下游而来的船只;定期清理淤积的河道,设置标识物,以避免触礁搁浅等。当然,最一劳永逸的办法是将河中那些阻碍航行的礁石岛屿直接炸掉,王文佐也想这么干,但黑火药的威力有限,没有尝试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到,但至少可以清理一下小的礁石,并在提高修建纤道的速度。
虽然很想自己亲自去做这件留名青史的事业,但以王文佐此时的官职身份,再去干这种具体的工程已经是大材小用了。自己现在更需要做的是在朝堂之上,击败敌人,确保大政路线,为正在推行的项目争取资源,保驾护航。否则如果政治上输了,换了个政敌上台,很可能会来个“前任支持的我就要反对”,彻底推翻,重头再来,那可就令人扼腕了。
“主人,时间差不多了”桑丘低声道。
“哦,哦!”王文佐这才如梦初醒:“要去宫里了?”
“对,您每天这时候照例是要去面圣的!”桑丘低声道,目光中满是尊崇和自豪——看到没有?即便是大唐天子,也一天都离不开我家主人!
“嗯,那就先更衣吧!”王文佐站起身来:“你叫王朴一声,让他也准备一下!”
“遵命!”桑丘应了一声,走出院外对当值的王朴招了招手:“主人要入宫了,你准备护卫!”
“遵令!”王朴应了一声,便赶忙出外发号施令,王文佐宫变成功之后,天子下旨赐予其车驾前后鼓吹,王文佐别的很多赏赐都推辞了,唯独这个他接受了下来,毕竟他官越高,权力越多,仇恨之人就越多,出外不多带护卫,只怕哪天就被人取了性命,那岂不是后悔莫及?
王文佐一行人出了宅邸,一路入了宫城,来到天子居所。当值的内宦远远的看到,赶忙上前迎接:“大将军您到了,陛下正在里面等您呢!”
王文佐点了点头,径直登上台阶,当他走进偏殿时,李弘正坐在书案旁,上面是厚厚的两叠奏疏,叠的比他还高,张文瓘站在一旁,正在说些什么。
“三郎,你来了!”李弘放下毛笔,对张文瓘道:“今日就说到这里吧!剩下的事情你过两日再说!”
“喏!臣告退了!”张文瓘应了一声,他向天子拜了一拜,后退了两步才转身向外走去,看到王文佐,他露出一丝神秘的笑容。
“这厮是什么意思?”王文佐心中暗想,却对李弘躬身下拜道:“臣王文佐叩见陛下!”
“三郎无需多礼,坐下说话吧!”李弘指了指右手边的锦墩:“怎么样?今日有什么事情要禀奏吗?”
“有,是关于漕运的事情!”王文佐从袖中取出伊吉连博德的信笺和自己的回信,双手呈上:“陛下请看,这是臣属下的禀告还有臣的回信!”
“嗯!”李弘伸手接过,却没有看,只是将其放到一旁:“三郎办的差使,寡人自然是放心的,漕运关乎甚多,倒也不必着急,宁可慢些!”
“这个臣领会得!”王文佐点了点头:“马上就是秋后了,水道干枯,很多漕船都不能走了,正好是清理河道,修建码头的好时候!也不会影响到正常漕运!”
“那样就好,那样就好!”李弘点了点头,面上的笑容却渐渐消失了,面上的表情变得凝重,那双黑眼睛里却流露出疑问:“三郎,寡人前两日听裴侍中说你打算让朝廷褒奖窦建德,并将河北的夏王庙封为正祀,真的有这种事情吗?”
“确有此事!”王文佐没有否认,他用非常简练而直接的语言将自己的想法讲述了一遍,好让李弘了解清楚:“大概就是这样的!大唐是天下人的大唐,而不是关中人的大唐,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所有人都应该忘记过去,向前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