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公,事出紧急,我一路从乌尔塔城赶来,昼夜不息,一开始是乘四轮马车,途中马车车轴坏了,只能骑马,赶到柳城时累坏了也饿坏了。无礼之处,还请薛公见谅!”
“无妨,薛某也是行伍中人,大将军不必在意!”薛仁贵肃容道:“不过您这般疾行,难道国中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嗯!”王文佐点了点头,他随手放下碟子,擦了擦嘴边的食物残屑:“沛王前些日子已经从范阳秘密潜逃,我怀疑他是回长安了!”
“沛王从范阳秘密潜逃,回长安?”薛仁贵被这个突兀的消息给惊到了,竟然结巴了起来:“可,可是我怎么不知道,明明柳城到范阳更近一些呀?”
“很简单,上次您提醒我沛王和有些河东口音的人过从甚密,我就留了点心,所以沛王逃走之后,我的人就随即发现了。然后他就连夜赶往乌尔塔,禀告了我!”
“看来只有老朽我一直被蒙在鼓里!”薛仁贵露出一丝自嘲的笑容:“那大将军这么急着赶回来是为什么?信不过我?要夺去我手中的兵权?”
“看来薛公你还不明白我为何要这么急着赶回来!”王文佐喝了口酒:“我怀疑沛王这次回去,是为了篡位!”
“篡位?”薛仁贵身体一颤:“应该不至于吧?大将军这么说可有凭据?”
“薛公,我离开长安前,陛下曾经私下里和我说想要易后!我当时劝谏陛下稍暂时不要,毕竟太上皇后当时刚刚去世,这么做只怕会落人口实!而皇后之父便是侍中裴居道,他便是河东裴氏人!”
“大将军你是说,皇后、裴侍中和沛王合谋篡位?”薛仁贵苦笑道:“这听起来未免太过骇人听闻了吧?你又没有什么凭证!”
“薛公说笑了!”王文佐笑道:“这种事情要么是把人拿下之后严加审问,要么是被人刀驾到脖子上了,否则怎么可能会有凭证?”
“这倒也是!”薛仁贵叹了口气:“那你打算怎么办?”
“陛下于我有大恩!”王文佐笑道:“若是陛下还活着,那我就拥立陛下复位;若是陛下不幸为逆贼所害,那就诛杀逆贼,为陛下报仇!”
“复位?报仇?”薛仁贵咀嚼着王文佐刚刚说出口的四个字,只觉得口中满是血腥味,饶是他半生行伍,所经历的生死之事不知凡几,但像王文佐这般轻松的将数十万人的生死说出来的,还是头一回。
“三郎!”薛仁贵少有的用如此亲近的语气称呼王文佐:“若是万一真的如你所说,沛王回去真的是篡谋大位;一旦兵戈兴起,那可就天下大乱了。不管怎么说,沛王也是陛下最年长的弟弟,裴居道是侍中,主持朝政,他女儿是皇后,这三人若是联起手来,恐怕天下人还是会信他们多些!”
“那又如何?”王文佐笑道:“至多是敌众我寡罢了,当初王某在百济、在倭国时,哪次不是如此?如今总比当初的情况要好多了,天日昭昭,自当明了谁对谁错,沙场上见分晓便是!”
看到王文佐神色平淡,薛仁贵心知对方这种在生死间不知道打了多少滚的人,心志早就如百炼钢一般,一旦认定了的事情,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回头。偏生此人又手握重兵,一旦真的打起来,那就等于大唐东西两支最精锐的大军拼个你死我活,最后无论是谁胜谁负,自贞观以来大唐军民数十年的奋斗都会化为乌有。
“三郎,你应该知道这样的后果!”薛仁贵勉力劝说道:“天下精兵多在陇右、安西、北庭、河东、关中,你麾下士卒虽然精炼,但只凭你一己之力,如何敌得过大唐天下精兵?还是再三考量,莫要妄为的好!”
“兵贵神速的道理,薛公应该也是知道的!”王文佐笑道:“这样吧!我今晚好好睡一觉,薛公你就在隔壁歇息,明早随我一同入关,赶往范阳!薛公可以亲眼看看到底是王某人这一支偏师厉害,还是大唐的陇右、安西、北庭、河东、关中之军厉害。”
薛仁贵听到这里,如何还不明白王文佐是不会把自己留在柳城的,他叹了口气:“事到如此,难道薛某还有什么选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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陕州。
“现在的问题就是,我们可用的兵实在是太少了!”崔弘度苦笑道:“一定要算的话,也就跟着我们逃出来的一千骑兵用的上,陕州的当地土兵、还有转运使的漕运兵估计看到朝廷的旗帜就一触即溃,根本不能指望!”
“是呀!”黑齿常之脸色也不太好看:“不管怎么说现在大义的名分还在裴居道那老儿那边,陕州这边的人也不明真相,打起来他们不倒戈就不错了!”
“我倒是觉得你们把情况想的太坏了!”伊吉连博德笑道:“照我看,陕州的土兵和漕运兵还是值得一战的!”
“为何这么说?”崔弘度问道:“莫非你有什么办法?”
“比大义名分我们肯定比不过裴居道!但有一样东西,裴居道是比不过我们的!”伊吉连博德笑道。
“什么?”崔弘度问道。
“信誉!”伊吉连博德道:“自从我来陕州主持转运使之事后,工匠船员的口粮、工钱,商贾买卖的钱帛,我都是老老实实给了,从未有过依仗官家身份,拖欠,打压,以次充好的!所以敝司在陕州还是有几分信誉的!”
“这有什么用?”崔弘度苦笑道:“你这些信誉如果拿来招人干活有用,可现在是和朝廷王师动刀枪,那可是要掉脑袋的,再多的钱帛没有脑袋又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