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嫂,照我看要找到一个能对付王文佐的将才还真不易,当初随他北上时看他调配兵马如臂使指,数万人马进退自如,于官道行军每日数十里,丝毫不乱,着实未曾见过!”沛王接口道。
“你明知道他那么厉害,那干嘛跑回来当这个监国?急着送死吗?”裴皇后一肚子怒气,又不好向亲爹发泄,正好沛王送上门来,顿时喷了个痛快。沛王自幼便是金枝玉叶,哪里见过这阵仗,顿时面红耳赤说不出话来,场面顿时僵住了。
“说话呀,干嘛都不说话了!”裴皇后已经撕破了脸,看到裴居道和沛王两人坐在两旁,都不说话,愈发恼了:“你们两个大男人,面临生死关头却不说话,难道指望我一个女人家不成?”说到这里,她心中又是气苦又是难受,竟然一屁股坐在地上期期艾艾的哭了起来。
沛王看场面如此尴尬,没奈何只能无声的退了出去,出了门来,才觉得浑身上下说不出的不痛快,自己投胎于帝王之家,自小便得父母宠爱,又自幼聪慧,深得朝臣赞赏,可以说没有一样不顺心如意的。可自从逃回长安,从兄长手中夺得大权,出任监国之后,便诸事不顺,似乎世间万物,样样都在和自己过不去似得。
“殿下,时间已晚,要回寝宫吗?”侍卫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回寝宫?”沛王有些茫然的看了看四周,目光所及之处便是一片片黑压压的建筑物,便好像从四面八方压过来一般,让自己喘不过气来。他有些茫然的摆了摆手:“我有些心烦,想要散散心,你们几个不要跟过来了,让我独自走走!”
那几个侍卫闻言面面相觑,李贤现在是监国,身份何等贵重,岂有丢下不管的道理?但对方既然开口说了,自己也不可能不遵旨。所以众人假作应承,拉下个三四十步远远的缀着便是。
沛王在宫内漫步,尽管他就在这座庞大的建筑群内长大,可是他今天才感觉到这里到底有多大。四周都是修长的巷道、隆起如山丘的宫殿、高台;广阔如原野的广场,无边无际,看不到尽头,似乎整个长安城都被囊括其中。他漫无目的的行走,四周静寂无声,只有房檐上悬挂的驱马在风中发出的声响,仿佛鬼魅一般。这让李贤不禁想起那些曾经发生在宫里的恐怖传说,当自己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从奶娘口中听过不少,每次他都被吓得钻到被窝里蒙上眼睛,但下一次还是让奶娘再讲一个。而每一个那些恐怖传说的开头好像都是这样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想到这里,李贤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谁!没长眼睛了吗?到处乱撞!”
正当李贤考虑是否应该停止这次散步时,前方传来一声严厉的喝问。他停住脚步:“是寡人!你们是谁?”
“原来是监国殿下!”随着灯光闪动,前面出现几个内侍,原来是巡夜的。他们认出李贤,赶忙下跪谢罪。李贤也懒得怪罪他们,正想让他们退下,突然觉得左手边那栋有灯光的宫殿还有些眼熟,便随口问道:“那是哪儿?”
“回禀监国殿下,那边是淑景殿!”内侍首领小心答道。
“淑景殿?”李贤听得有些耳熟,稍一思忖脑子便灵光一现:“皇兄现在便住在这里吧?”
“不错,天子现在就在此殿内安养!”内侍首领答道。
李贤点了点头,没有说话,那几个内侍见状也不敢离开,只能在一旁垂手屏息等待。这时李贤的随从们也赶上来了,他们也不敢上前打搅,只能站在旁边等待。过了好一会儿,李贤才如梦初醒一般晃了晃脑袋:“我也有些日子未曾见过皇兄了,正好今晚到了这里,就去探望一下皇兄吧!”
那些侍从中有裴居道的人,听到李贤要见李弘,大惊失色,赶忙上前劝阻,却被李贤呵斥道:“起开,寡人兄弟之间的事情,哪里容得你们这些外人多嘴,再不让开,以为寡人剑不利乎?”
李贤毕竟是龙子凤孙,发起狠来那几个随从哪里敢挡,只得分出两人去通报消息,其余人簇拥着李贤入了淑景殿,有人通报不提。
不过片刻功夫,便有一名宫女出来,对李贤拜了拜:“天子有旨,沛王一人入内即可,余等在外间等候!”
“臣弟遵旨!”李贤拜了拜,随那宫女入内,走到门口他又停下脚步,解下腰间佩剑交给那宫女道:“待会若有不肖之徒胆敢闯入者,你便持此剑斩之,有功无过!”
那宫女微微一愣,接过佩剑,向李贤拜了拜:“妾身领命!”
李贤入得殿内,李弘的住处在靠南的一处偏殿,他到了门口高声求见,便听到里面传出兄长熟悉的声音:“是阿贤吗?怎么这么晚来见愚兄?”
李贤听到李弘熟悉的声音,心中一热,赶忙躬身疾趋入门,距离卧床还有七八步远便跪倒道:“罪臣李贤深夜惊扰天子!死罪死罪!”
“自家兄弟,何必如此何必如此!”坐在床上的李弘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赶忙对坐在床旁的女子道:“杨妃,你去把阿贤扶起来,起来说话!”
李贤看到一个俏丽少妇朝自己走过来,也不敢让对方真扶,赶忙便起身来:“皇兄,小弟一时糊涂,做下了弥天的祸事,不敢求免死,只求能予一个体面,死后陪葬父母陵墓,便足感大德了!”说到这里,他一半是惭愧一般是害怕,便哭泣起来。
“哎呀!什么生呀死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哭成这个样子?”李弘苦笑道:“起来说话,起来说话!”
李贤跪在地上却不起身:“皇兄若不应允小弟的请求,小弟就算跪死在地上,也不起身!”
“哎,你这又是何必呢?”李弘苦笑了一声:“你可是因为监国的事情所以害怕我治你死罪?怎么可能呢?且不说你我是一母所生的同胞兄弟。再说你先前都不在长安,在三郎军中,真正的幕后主使之人肯定不是你,你充其量是个从犯,至多罚你几年俸禄,几级官爵便是了。又说什么死的体面,若是真的因为这件事情就杀了你,死后我有何颜面见父母二位大人?虽然我原本就没有什么颜面见他们了!”说到这里,李弘面上多了几分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