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谎!”崇景冷笑道:“你们要查问我的底细,敲门进来询问就是,为何要翻墙而入,躲在草丛里面?分明是贼人,不过你们倒是好大的胆子,连王大将军的宅子都敢进来偷,我定要将你们两个交给将军府,让你们吃够苦头!”
不待那汉子说话,被崇景反拧住胳膊的汉子已经大声喊道:“老道你有本事就一直别放,乃公一定要给你好看!”
“师傅!”普善提着绳索跑了出来,喜滋滋的喊道:“师傅您真有本事,一来就拿住了贼人,崔夫人知道了,肯定又要赏赐我们的!”
崇景这时也发现有些不对,这两个不速之客未免也太硬气了吧?硬气的贼倒也不是没有,但跑到当朝大将军的家中行窃被抓的贼还敢大呼小叫,不怕引来人的倒是未曾见过。他犹豫了一下,对弟子道:“普善,你搜搜他身上,看看有没有腰牌之类可以表明身份的物件!”
“是!”普善应了一声,伸手就去那汉子身上摸,很快就笑道:“师傅,找到了,您看是不是这玩意!”
崇景伸手接过弟子递过来的腰牌,他借助月光看了看,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确实上面注明了持有者的官职姓名,看来那人说是来奉命查问自己多半是真话。他咳嗽了一声,松开手来,强笑道:“原来是贫道搞错了,当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
“哪个和你这老道是一家人!”那汉子一肚子的怒气,伸出手来:“快把腰牌还我!”
崇景正要还腰牌,院门外便传来一阵敲门声:“崇景道长睡了吗?快开院门,大将军来了!”
“大将军?”院子里的四个人都吓呆了,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方才被扭住胳膊的汉子,他一把从崇景手中夺过腰牌,低喝道:“还不快去开门,记住了,方才的事情你一个字也不许提,不然有你的好看!”
“来了,来了,请稍等!”崇景赶忙打开院门,只见院外站着十余人,当中的是一个身着紫袍的中年汉子,短须高鬓,头戴短脚幞头,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
“贫道拜见王大将军!”崇景赶忙下拜道。
“道长不必多礼!”王文佐虚托了一下,径直走进院来,崇景赶忙退到一旁。进院看了看左右,问道:“你们问的怎么样了?”
那两个亲卫已经跪在地上,机灵点的那个赶忙答道:“回禀大将军,小人也才刚刚到,还没来得及询问!”
“嗯!”王文佐不以为意的看了看崇景,又看了看一旁的小道士,径直问道:“小道,你跟你师傅多少年了?”
普善被王文佐吓了一跳,本能的向师傅望去。崇景暗自叹了口气,只得道:“普善,大将军垂询,你可一定要照实回答,不然我和你都脱不了干系!”
“是,师傅!”普善没有听出崇景的言外之意,向王文佐看了过去:“回禀大将军,小道是六年前跟随师傅的!”
“那你是怎么跟随你老师的?”王文佐笑道。
“老师来我们村子念经驱鬼救人,我看着稀奇,便跟随老师了!”
就这般,王文佐问一个问题,普善回答一个问题,站在一旁的崇景暗自叫苦,他先前为了顺利脱身,便说自己是茅山宗的弟子。茅山宗是南方有名的大宗,这也是他挟名以自重的把戏,却没想到王文佐居然直接单独询问其缺乏社会经验的弟子,这样一来,揭穿他撒谎的真相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大将军!”崇景跪了下来:“在下并非茅山宗弟子,原先虚言之处,还请恕罪!”
“你不是茅山宗的弟子?”王文佐笑道:“那你干嘛要虚报呢?莫不是有什么好处?”
“大将军您应该知道,贫道的弟子先前冲撞了贵府的车驾,所以贫道就伪称是茅山宗的弟子,希望贵府会看在茅山宗的份上,宽恕一二!”
“这不对吧?”王文佐笑道:“茅山宗在河北没什么势力,只凭区区一个弟子,也能让我家里人对你宽恕一二?说实话吧!”
“这个——”崇景愣住了,他没想到这位王大将军竟然思虑如此敏锐,闪电般的抓住了自己方才无意间露出的破绽,这下自己可就麻烦了。
“既然你不愿意说,那就算了,我问你的弟子算了!”王文佐笑了笑,目光转向普善:“小道士,你跟随你师傅这么多年,应该知道你的师门是哪里吧?”
“我也不知道!”普善摇了摇头。
“你也不知道?”王文佐一愣,他原本觉得并不难打破这小道士的心理防线,却没想到竟然撞了个钉子,他面上的笑容消失了,露出了上位者的威严:“你可知道我是何人?你若是敢骗我,一百条性命也不够死的!”
“我当真是不知道!”普善赶忙道:“我自从被老师收徒之后,就跟着他四处流浪,虽然老师也曾传授过我道经、仪轨,早晚功课,但从未和我说过师门来自何处!我自然就不知道了!”
“原来是这样!”王文佐仔细观察了一下普善的脸庞,确认这小道士未曾撒谎之后面色微和:“崇景道人,你是叫这个名字吧?为何你不告诉你弟子师门来历?”
“贫道修的又不是新道,师门不师门的有什么重要的!”崇景答道。
“新道?”王文佐皱起了眉头:“难道还有什么旧道不成?”
“是呀!”不待崇景开口,普善就抢着答道:“新道就是讨大官天子的欢心,在他们面前演练道术,讲授道经,求得道观、官职、财禄,最好是让他们宣布那一门是天下道法正宗,把秃驴的寺庙改成道观赏赐给他,就像陶弘景、寇谦之他们一样!”
“呵呵呵!”王文佐闻言笑了起来:“原来是这样,我倒是长见识了,那旧道呢?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区别!”普善笑道:“所谓旧道就和我们师徒一样,奔走四方,每到一地就驱鬼治病、传授道术,教导人心,广募信众,总而言之就是主要和穷苦百姓打交道啦!其实我觉得新道更合乎我的口味,毕竟旧道又辛苦又危险,也没法像新道那般做大官,住在宽敞漂亮的道观里,有各种好吃的,穿柔软舒服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