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被处斩的是前两天纵火焚烧西市的乱兵,要被带到这里斩首!就在那棵大柳树下!”
“官府有胆子杀些蛮子?那些蛮子整日成群结队在街上乱窜,看到好的就抢,不给就拔刀子!”
“是呀!听说他们是李将军的手下,李将军平了道贼,立下了大功,全凭他们。”
“瞎说,灭道贼的明明是护良公子,李将军不过是副将罢了!”
“是呀,护良公子的兵可和气多了!没看他们在街上乱窜的!”
“那当然,护良公子是未来天子的妹婿,是王大将军的亲子,李敬业岂能和他比?”
等李敬业来到西市门口,从马背上下来时,人群已经摩肩擦踵,挤得水泄不通。西市门口的广场满满的都是人,兴奋地彼此交谈,拥挤着希望能更靠近大柳树。这里,已经可以非常看清行刑场了。
“真臭!”李敬业掩住鼻子,低声抱怨道:“骆兄,我真的要在这些人面前说话!”
“要想扭转局面,这是最好的办法!”骆宾王道:“臭就臭点吧!”
“好吧!”李敬业叹了口气,从袖中取出一个香囊凑到鼻子旁深深吸了口气,露出即将做出巨大牺牲的悲壮神情,走到大柳树旁的木台上,深吸了一口气,对众人道:“本官就是剑南支度营田处置兵马经略副使、姚州都督府都督、护六诏校尉,讨逆将军李敬业。前些日子,本将军约束部下不严,以至于有兵士行不法事,侵害成都百姓,实乃本将军之过!”说到这里,他稍微停顿了一下,只觉得四周的气息愈发难闻,只得先扬起袖子,装出羞愧的样子顺便凑着里面的香囊深深吸了口气,然后道:“今日将犯法之徒尽数拘来,在这里正法,以儆效尤,他日若再有这等不法之徒,本将军定当严惩不贷!”说到这里,他再也忍耐不住扑鼻而来的臭气,顾不得四面八方传来的欢呼声,快步退下平台。
“敬业兄,您听!”平台下,骆宾王笑道:“这般一来,蜀中百姓之心必归于将军您呀!”
“快把我憋死了!”李敬业一边用力扇动衣袖,一边苦笑道:“我今日才知道这些家伙有这么臭,奇怪了,王文佐他当初怎么忍受的了?我记得他可是平易近人,与市井之徒同席而坐呢!”
“王大将军虽然出身琅琊王氏,不过家世早就败落了,能做到这些也不奇怪!反倒是护良公子,可是自小就是富贵出生,也能如此那可就不易了!”骆宾王低声道。
“这倒是,护良这小子的确不一般!”李敬业变得严肃起来,这时平台上已经开始行刑了,随着一颗颗人头落地,四周围观的百姓欢呼声直冲云霄,震耳欲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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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良行辕。
“李敬业居然这么干?”护良吃了一惊:“他过往可不是这个脾气!”
“能为人所不能,此人不可小视!”诸葛文道:“公子,您不可小视他了!”
“我怎么会小视他!”护良笑道,他从袖中抽出一封书信:“这是家父的来信,你也看看吧!”
“王大将军的来信?”诸葛文吃了一惊,赶忙低下头,先拜了拜,然后双手接过书信,细看了起来。
“大将军果然是度量如海呀!”诸葛文看罢了书信,叹道:“不错,公子是要回长安的人了,没必要与李敬业争功,不如先让一步!”
“父亲给李敬业也写了一封信,应该会比我这封慢一两日到!”护良道:“不过看样子,即便父亲没有写信,李敬业也不会和我相争了!”
“嗯,他身边有明白人!”诸葛文笑道:“那修筑成都城墙的事情呢?”
“找个机会和他谈谈吧!如果他接替韦兆生主持剑南的话,修城墙的事绕不过他!”
“这倒是,不过公子何时回长安呢?”诸葛文问道。
“应该就是最近的事情了!”护良道:“信里说父亲要前往长安,参加我的婚事!我肯定要比他先到长安!”说到这里,护良脸上现出一丝温暖的笑容:“算来上次见到父亲已经是快两年前的事情了,想念的紧!”
看着护良那张还带有几分稚气的面容,诸葛文心中突然有种怪异的感觉,就是眼前这个才刚刚十七的少年,已经统领上万人马镇压了横行西南数十州的道贼,即将迎娶天子的妹妹,他的未来一片光明,谁知道他年满二十后会建立何等辉煌的功业呢?
“护良公子!”
“什么事?”
“您这次回长安,迎娶天子之妹后,可有什么打算?”诸葛文小心问道。
“打算?”
“对!”诸葛文低声道:“在下的意思是:您不会就这么在长安这么待下去吧?您可是王大将军的儿子!”
护良笑了起来,他已经理解了这个部下言语中没有说出来的意思:“呆在长安,维持天子与父亲的信任,让天下太平,这就是我现在应该做的事情!”
“属下明白了!”
长安的诏书比护良预料的要晚来一点,直到大雪覆盖了成都平原,他才得到了返回长安的诏令,与他同行的还有韦兆生,接替韦兆生的是李敬业。得到期待已久官职的李敬业也表现的格外的友好,他兴师动众的将护良和韦兆生送出成都郊外三十里,一副难以割舍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三人在镇压道贼之乱中结下了难解的同僚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