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最令他感到惊叹的是,此女身姿婀娜,娇若春花,却站得挺拔,好似一株笔直的白杨,毫无温柔妩媚之态,面色静似渊潭,目光深似夜空,直教他的心头生出一种深不可测的神秘感。
过了片刻,两人几乎同时敛回目光,李曜向张护微微欠身一礼,不卑不亢地道:“福生无量天尊,吾名李明真,乃是终南山宗圣观一坤道,见过张参军。”
其实,李曜在坐车离开何家大宅之前,便已从何潘义口中提前了解到所谓敦煌十大氏族的基本情况,自然比较清楚张护、李通等人的官职和社会地位。
张护这参军的官职,全名为“沙州录事参军事”,掌管总录众曹文簿,兼举弹善恶,维护地方监察制度与社会秩序,虽说只是一个从七品下的官儿,放在天子脚下的长安城,地位低微得难入高门贵胄之眼,可放在沙州这块朝廷连刺史、长史都没有设立的偏僻之隅,那就是仅次于别驾的第二号人物了。
而这位沙州二号人物听得李曜的自我介绍,神色立时恭谨起来,他实在没料到这位少女竟是名女冠,而且还口称出自天家宫观,其身份真伪暂且勿论,至少这道家气度就不似俗世之人能培养出来的。
张护赶紧抬手一扬,指向摆放在面前正中一丈处的坐席,语气和善地说道:“李道长,请坐。”
待得李曜入席而坐,张护好奇地问道:“呃……不知李道长今日来张某这里,有何贵干呢?”
李曜端出方外之人的架势,很老人气地叹了一声,悠悠地道:“实不相瞒,贫道近日游方至瓜州时,骤见那瓜州城中两班人马欲将血拼,便秉着我道家‘慈爱和同,济世救人’之责,遂隐于近处,以待时机制止,只道能尽一点绵薄之力,幸亏双方在事态即将失控的紧要关头,及时悬崖勒马,这才直接免去一场血流成河的惨剧发生,亦不知参军可有听闻此事呢?”
乍见一位跟自家儿女年岁差不多的小姑娘这般老成持重的侃侃而谈,张护心中还是生出某种强烈的违和感,嘴角忍不住地抽了两下,才道:“这件事,张某前日便已知晓……”顿了顿,又探究地看向李曜,忽然话锋一转,故作纳罕道:“可此事既已息事宁人,又与张某毫无干系,张某听不明白李道长登门来访,究竟是何缘由,还请莫要婉转言语,直明来意便是了。”
“既然如此,贫道就直言不讳了。”
李曜颔首,随即神色忽然严肃起来,直直地看着张护的眼睛,认真地道:“你们张家,以及这敦煌城中的中原士族,过得几日就要大难临头了!”
此言一出,张护眼神复杂地看了李曜一眼,拱手道:“看来道长所知之事果然不少,道长与张某非亲非故,今日特意前来登门提醒,张某其实也是颇为感动,这番好意张某先心领了,只不过张某早已有了对策,似乎无需道长操心了。”
李曜轻轻摇了摇头,浅浅一笑,神秘地说道:“树欲静而风不止,如果贫道没有猜错的话,想必张参军所谓的对策,不外乎是两种不能为外人道的法子,不知贫道说的对否?”
张护脸登时变了几变,心头一阵惊疑和不安,只觉此女绝对不能小觑,忙不迭地定下了神,沉声道:“兹事体大,且涉及机密,若道长不介意的话,可否随张某移步书房再细说端详?”
李曜点头道:“道门中人,不拘俗礼,贫道当然不会介意,还请张参军带路。”
李曜跟着张护出了客厅,没走几步,便见两人迎面快步走来,其中一位是此前引领李曜进来的年轻秀士,另一位是个年约四旬,身材颀长,看起来风度翩翩的男子,张护一看到他,便上前一把揽住对方的肩头,附耳过去,低低地道:“你来得正是时候,随我到书房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