颉利可汗眉头一皱,不由颔首道:“我们行军如此大的动静,自然躲不过唐军的耳目,的确不能排除这种可能。”
欲谷设摩拳擦掌地道:“五弟以为,这肯定是刘世让在捣乱,因为夜袭燕军营者,就属他嫌疑最大……三哥,要不要五弟带支人马去把这些讨厌的蝇蚋找出来消灭掉?”
颉利可汗摇了摇头:“刘世让固然狡诈,可他的兵力只区区两万,且多为步卒,根本不足为惧,倒是李世民那小子更擅奇谋诡计,又一向胆大包天,其麾下玄甲军常以少胜多,绝对不可小觑,我们应该多加防范此子铤而走险发起突袭才是。”随即在帐中踱步片刻,扬声道:“来人,立刻传令各部收回所有游哨,全军聚拢,不得分散!”
就在颉利可汗刚刚下达这道命令之时,黄花堆的战斗已经全面爆发了。
战鼓雷鸣,箭如飞蝗,无数骑士惨叫着跌下马来,无数战马嘶鸣着轰然倒下。
居高临下的唐军弓兵轮番抛射破甲重箭,而在坡地下面的“一箭之地”内,还密密麻麻地布满了的小土坑,奔跑中的战马一旦踩中这种陷阱,十之八九会崴断脚蹄,面对覆盖式的箭雨打击,许多冒失闯入唐军弓兵射程之内的突厥骑兵毫无还手之力。
统率突厥前军的步利设在侍卫的拼命保护下,惊险万状地逃出唐军的伏击区,这才感觉到自己背后的剧痛,原来他也中了箭,一支雁翎重箭穿透了铠甲的间隙,深深地插入他的后肩,距离他的脖颈仅仅只相差两寸。
侍卫一看步利设的伤口,登时失声惊呼:“大人,此箭有毒!”
步利设急道:“那你还不快帮我拔出来!”
侍卫忙不迭地抽出一把牛耳尖刀,旋即在步利设后肩的伤处划开一道小口,然后用力拔出箭簇,直把步利设疼得险些昏死过去,好半晌才缓过神来。
简单包扎一番之后,步利设便声嘶力竭地大吼道:“整军列阵!”
担任开路任务的前军将士多为久经战阵之辈,即使受到这般突如其来的猛烈打击,也没有马上溃不成军,随着步利设的一声令下,各个千夫长、百夫长井然有序地收拢部众,很快就在距离唐军前沿阵列两百步外的地方稳住了阵脚,随即向两翼延伸,排出了一个较为整齐的军阵。
步利设亲手点燃了示警的烟火,随即重新跨上战马,双目赤红地看向伏击者,心中不由惊怒交加:“竟然是他!高满政!”
在他视野的前方,除了满地哀嚎的伤兵和静躺血泊的尸体,便是陡然出现的唐军,放眼望去,枪矛林立,旌旗招展,蔓延了整片丘陵。
步利设挥刀指向唐军战阵中的那面朱红的“高”字大旗,咬牙切齿地挤出了一个字:“冲!”
蹄声突然轰鸣起来,仿佛地动山摇。
这些骁勇的草原骑兵冲锋时更习惯发出突厥部落特有的低吼声音,当年西突厥汗国的建立者室点密率军与拜占庭帝国合击萨珊波斯,波斯人对这种口腔共鸣而产生的声音感到极为不适,竟以致兵败铁门关,但对于长年和突厥人打交道的朔州军来说,却早就习以为常,绝大多数的士卒都没有表现出发怵的迹象,反倒因长期独守孤城憋了一口恶气,各个战意高昂,毫无惧色。
唐军“高”字将旗下,朔州总管高满政神情冷峻地注视着潮汐般汹涌过来的突厥铁骑,待到敌军前队距离已方阵列一百五十步时,他突然高举长槊,提声下令:“放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