蕤娘奉上一碗马奶酒,颉利可汗刚饮罢,身畔就响起了义成公主的呢喃:“叠罗施不能去长安,可汗不要让他离开我……”
蕤娘和叠罗施不禁相视一眼,脸色都陡地变白了几分,原本他们只是以为义成公主因局势不利而忧郁成疾,却没想到她还有这样一块心病。
颉利可汗听得义成公主的梦呓,再双目一扫蕤娘和叠罗施的神情,心头顿时生出一股无名火,愠声道:“没错,本汗是瞒着你们向唐朝请求和亲了,但……但是我们的使者连那李渊老儿的面都没见到就被赶回来了,这下你们放心了吧?”
“可汗恕罪!”
“阿塔请息怒!”
蕤娘和叠罗施双双在颉利可汗脚边跪了下去,最近颉利脾气相当暴躁,义成公主身边已有好几人无故挨了他的打,而蕤娘就是其中的一员。
颉利可汗冷哼一声,也不理会这对母子,兀自起身走到炉火边,一把揭开锅盖,然后抓起羊腿,恶狠狠地撕咬起来。
颉利可汗心中实在屈辱极了。
前不久,当唐朝六路大军北上的消息传到铁山之时,颉利可汗帐下百官无不为之哗然,随后再打听到护国公主亲率其中一路兵马直抵怀朔,突厥诸部立时就变得风声鹤唳起来,每日逃遁者数以百计。
颉利一时忧惧之下,接受了康苏密、曹般陁等胡臣的提议,派遣阿史那思摩入唐向李渊谢罪,请求举国内附,并表示愿意将自己唯一的嫡子入赘到李唐皇家为质,可他彻底放下身段与尊严的举措,却只换来李渊让人传达给阿史那思摩的一个口谕:“汝国暴乱,朝夕难保,何以言婚!”
颉利可汗正生着闷气,义成公主忽然“啊”的低叫一声从睡梦中惊醒,睁眼见到蕤娘和叠罗施俱都跪伏在地,艰难地坐起身子,道:“可汗,为何又发火了?”
颉利可汗忙扔下羊腿骨,一面在毛巾上擦了擦手,一面冲着蕤娘和叠罗施说道:“你们还不快起来!”
颉利可汗见到义成公主话音虚弱,容颜苍白,身形憔悴,不由心中一痛,当即屏退蕤娘和叠罗施,将自己得来不易的女人拥入怀里,主动交代道:“和亲内附诸事被李渊拒绝了。”
本来,义成公主也非常担心李渊同意和亲,生怕叠罗施作了仇人家的赘婿,否则她也不会郁郁成疾,闻言反倒心情一松,随即又在颉利可汗的胸口轻轻推了一下,语气略带讥诮地道:“可汗一定感到很遗憾吧?”
颉利可汗羞愧地道:“我绝无此意,只是悔不当初,不该不听你的劝告。”
“哼!我早就说过了,李渊这老儿阴险得很,最喜欢乘人之危,他此番派出如此规模的大军,显然谋划已久,岂肯因你示弱而罢休?他要战,我便战!咄苾,你别无他途,只此一路可走,莫非你还在害怕那个该死的妖女不成!”
义成公主是在隋朝鼎盛时期嫁到突厥的,并没有亲身经历隋末的中原大乱,虽然隋炀帝杨广对隋朝的灭亡负有主要责任,但毕竟李唐一族成了最后赢家,因此在她眼里,唐皇李渊就是仇人,是篡夺他们杨氏江山的逆臣贼子,双方唯有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