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才又把铁片举到眼前观察了片刻,说道:“辽东多山,雪季绵长,牲畜蹄掌磨损远甚中原碛北,而此物小孔呈梭形,且均分左右两侧,按照其形制,应为高句丽具装战马蹄掌所用。”
李曜再次点头道:“此物名为‘蹄铁’,其作用类似类似鞋履,可防滑、防磨,减少马匹损伤。”
早在两晋时期,双边马镫与高桥马鞍就已经成为战马的标配,但由于锻造技术落后,铁钉不易打造,耗费非常高,所以看似结构简单的蹄铁并没有在这个时代流行开来。
如当年罗马人为延长战马使用寿命而发明的“铁凉鞋”一样,除了给马掌楔入短钉以外,有时候还需要用皮革来捆绑加固,即使到了中世纪晚期,蹄铁脱落仍是司空见惯的事情,甚至还因其改变历史而诞生了一首脍炙人口的英伦民谣:“少了一枚铁钉,掉了一只马掌。掉了一只马掌,失去一匹战马。失去一匹战马,输掉一场战役。输掉一场战役,毁了一个王朝。”
吕才放下铁片,又拿起银瓶,拧开瓶塞,朝手心里倒出一小撮淡黄色的粉末,凑近轻轻嗅了嗅,登时闻到一股刺激气味。
吕才仔细地将粉末重新倒回瓶中,方才说道:“鄙人曾闻西域有一且弥山,昼则孔中状如烟,夜则如灯光,山中盛产硫黄,其品质之高,我中原所产远不能及也。”
华夏地区的硫磺矿藏一直非常匮乏,古人们主要依靠烧炼黄铁矿的方法来提取硫磺,自是比不得火山地区天然生成的矿体。
“不错,这种硫黄正是龟兹国进贡的方物。”
李曜终于露出一丝笑容,就连语气也平添了一分敬意:“吕君见闻广博,堪为当世英才。”
“贵主谬赞,鄙人实不敢当。”
吕才嘴上表示谦逊,心底则暗自松了一口气,看来他算是通过了这场别开生面的面试。
李曜看向马周,问道:“骑曹参军事张弼何时可出任陇右牧总监?”
马周开口道:“陇右那边尚在圈建马场,数十万吐谷浑良驹尚在西海,虽说工程并不浩大,但算来最快也需两月时日方可营建完成。”
李曜的眸光转回吕才身上,其实她早已认出对方手里的新制乐器正是“尺八”的前身,却故作不知地问道:“这是甚么?”
吕才恭谨地双手递出乐器,回道:“这是江左长笛,听闻贵主喜好管乐,鄙人正打算献于贵主。”
李曜自然笑纳,又问马周:“太常寺的职官可有空缺?”
马周想了想,答道:“三天前,协律郎张文收病逝了,目前暂时还无人接任其职。”
李曜道:“我想让吕君外任甘州长史,待陇右整顿好马场以后,与张参军一同前去赴任,而在此之前,吕君就暂任协律郎好了。”
说罢,她见吕才发愣,娥眉轻轻一挑,问道:“吕君对本公主这般安排满意否?”
吕君回过神来,连忙冲着李曜伏身一拜:“鄙人愿为贵主效犬马之劳!”
等吕才重新坐直身子,马周语重心长地说道:“贵主一直有意起用寒门士子,其中最重要的一条理由,便是弥补地方官员不足。甘州在陇右道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只要经营得当,那里必将成为整个大唐最好的战马来源地。”
吕才感慨道:“其实贵主刚才拿出弩机、蹄铁、硫黄三件事物,鄙人便大致明白了贵主的深意,有道是男儿志在四方,建功立业当牧守边疆,只是没想到贵主与我初识,竟立刻委以重任。”
永宁郡主瞧见李曜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好奇地问道:“姑母有何深意?”
李曜抬手示意吕才来讲,吕才对永宁郡主叉手一礼,解答道:“弓弩,易于守御堡塞,亦可迅速成军;蹄铁,可强天师远征之能;硫黄,若能掌控且弥山,意味我大唐将重开西域伟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