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不以为然,豪气十足地道:“《诗》中有云‘普天之下,皆是王土,率土之滨,皆是王臣’;昔汉时亦云‘汉秉威信,总率万国,日月所照,皆为臣妾’,世民以为,我李氏也该当有此气魄,造就前无古人之伟业!”
李世民何等人物,有道是“听弦音知雅意”,此刻他已经完全明白李曜给他的出路是什么。
而且,他本来就是雄心勃勃之人。
开疆辟土,正是他平生最热爱的事情,更是他当年赖以提升名望的基石。
“二郎的气魄,令人深感佩服。”
李曜赞叹了一声,随即话锋一转:“只是世界何其辽阔,种落成千上万,即便我们能将其全部征服又如何?想要有效统治也是难如登天,搞不好到处生灵涂炭,我汉家全身而退都做不到呐!”
李世民凤眼微眯,一面打量着李曜,一面用指尖在小地图上面点了点,语气笃定地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三姊的法子便是‘四方封国,夏君夷民’吧!”
夏君,顾名思义,即为华夏苗裔之君主,而“夷民”则是指君主治下子民多为蛮戎夷狄。
这种方法曾为周朝国策,周武王姬发兼制天下,立七十一国,分封宗室和功臣为列国诸侯,开发蛮荒之地,历数百年披荆斩棘,不断开拓,方才完全覆盖到未来中原文明的基本范围。
在那段岁月里,生活在诸侯国治下的夷、戎、狄们俱都肃整衣冠,散为民户,而后又历秦汉两个大一统王朝,彻底融入华夏——至此泱泱我族,得名为“汉”!
李曜两边嘴角微微翘起,忍不住为李世民敏锐的思维和卓越的眼光抚掌叫好:“二郎胸中果有大略,此言竟与我不谋而合,看来无需我讲,二郎也知路在何方了。”
然而李世民的脸上并无轻松之色,他蹙眉沉吟片刻,才开口道:“阿姊乃举世无双的巾帼英杰,而我李世民不才,但也曾创下赫赫威名,可谓‘英雄所见略同’,只可惜世民见识有限,不知阿姊给我指明的这条道路,该如何走才会走得更远、更久、更安全?”
李曜又笑了,笑得意味深长,又从袖中抽出一张绢帕,往身前递去,李世民迅速接过,展开一看,目光立即亮了起来。
只见这张绢帕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蝇头小楷,开篇就是醒目的四个字:蛮夷简志。
李世民完全被《蛮夷简志》的内容所吸引,很快就看得入神了。
他身陷十年囹圄,势力被李渊、李曜父女二人削弱得不成样子,而且如今东宫有了新主,海内人心大定,让他再无染指帝位之机,那么他就只有积极参与大唐朝廷的对外扩张才能东山再起,为自己和子孙搏出一个光明的未来。
李曜见自己目的达成,郑重其事地道:“二郎,我给你三个月时间来选择封国之地,到时候你再告诉我答案。”
“三个月……”
李世民愣怔了一下,但迅即突然心中一动,抬眼看向李曜,激动地问道:“阿姊可是收到了西域那边传来的消息?”
李曜嘴角噙起一抹微笑,徐徐讲道:“欲谷设返回西突厥后,没有亲至牙庭复命,咥利失派一胡臣前去问罪,欲谷设不堪羞辱,竟将其斩杀,随后咥利失怒而兴师讨伐,欲谷设在咄陆五部的支持下,遂拥众自立为乙毗咄陆可汗,建牙帐于镞曷山西,两方几番交手,互有胜负,密探回报前,他们正在鹰娑川一带对峙。”
李世民忍不住嗤笑一声,轻蔑地道:“这些突厥人反复无常,视背主如家常便饭,真真是胡儿习性,难成气候!”
“我该说的都说了,近日便不再扰你清静,告辞!”
李曜说罢,便谢绝了李世民亲自相送的好意,潇洒地起身迤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