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张勤刚刚走进来,就看到了赵寿询问的眼神。
向来沉稳又忠心不二的年轻校尉,见状嘴角都抽了抽,一边递上了文书,一边才道:“丞相们已经看过了……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还请陛下您示下。”
“哦?”
景和帝有些惊讶,然后拿起了文书看。
空气似乎有点宁静。
赵寿随时都在观看着皇帝的眼神和表情。
一旦有什么不劲儿,他立刻就得准备搀扶救人。
幸好的是,景和帝并没有太多异样的神情。
看完了之后,景和帝问张勤道:“为什么曹相他们不过来和我商讨?”
张勤一板一眼的道:“臣不知,曹相只是让臣送过来。”
“好了,你下去吧!”
景和帝没有多问,挥挥手让张勤出门站着。
然后景和帝才闭上了眼睛,一脸的惆怅。
赵寿想问,又不敢问。
他是宦官,遇到朝廷大事是不能直接参与的,除非是皇帝询问,他才可以给意见。
实际上平日里赵寿对于朝廷大事根本没有兴趣,他唯一关心的是皇帝,是皇帝的心情。
“赵寿,你说柳铭淇这个家伙,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呢?”景和帝却是慢悠悠的说话了。
“陛下您的意思是……”
赵寿试探着询问,却看到景和帝把文书递到了他的跟前。
“看看吧!”
景和帝不是那种阴阳人,赵寿也就恭敬的接过了文书,打开了看。
一看他就惊骇不已。
“这……他们怎么如此做?!”
赵寿也皱起了眉头,焦急的道:“这是要给陛下您施压吗?这是要……要刻意为难陛下您吗!?”
巩渊拉动的那些请愿的学子们,人数已经膨胀到了数百名。
绝大部分都是上京参加会试的举人们,声势非常的浩大。
会试本来应该是景和三十年就举行的。
可各种事情耽搁之下,变成了今年八月,也就是下个月举行。
然后殿试只间隔两个月,十月份便举行。
大家此时本来该是认真冲刺复习的,没想到临到头来还来了这么一招。
现在他们已经全部进了皇城,正向着皇宫的午门前进。
举人们打出的旗号,全部都被抄了下来,写在了文书上面。
只是看着这些措辞激烈的话语,赵寿就能想象皇帝有多么的头疼。
景和帝叹了一声:“这是朕无德!太子无德啊!”
他不愧是被称为“仁君”的天子。
哪怕是到了这种情况下,被骂得这么狗血淋头,他也没有怪举人士子们太过放肆,批评君父和储君,乃是大逆不道。
相反的,他是在反思自己的错误和过错。
想着这么大一个国家,自己辛辛苦苦治理了三十年,居然现在才发现,这就是一个千疮百孔的天下,而且儿子还带头挖墙脚,你说皇帝是不是沮丧万分?
赵寿马上跪了下来,“陛下,您如果都无德了,天下还有有德之士吗?”
“倘若不是我无德,为什么会出现连年的灾害,并且还教出了太子这样的逆子?”景和帝轻声的道。
赵寿一个字都不敢回答,只能是“砰砰砰”的叩头不已。
皇帝当然也不是想要赵寿来回答,他是自己问自己。
可很显然,这没有答案。
所以景和帝越发的惆怅。
又过了一会儿,外面传来脚步声。
来的是丞相曹仪、副相南宫忌、副相马浩秋和副相钟昶。
文渊阁议事的有很多人,但只有他们四个人前来。
景和帝让他们都进来。
本来一群人是有很多话说,可看到皇帝病恹恹的样子,心下里又有些不忍了。
倒是皇帝在关键时候还有一股气支撑着,并没有因为接踵而至的打击,而显得整个人的精神都垮掉。
他和声问道,“士子们都到了外面了?”
“是。”
马浩秋回答道:“此等学子们,竟然不顾尊卑,妄自议论朝政,更是非议储君和君父,臣请旨将他们驱散,并且抓捕为首煽动之人,以儆效尤!”
南宫忌迟疑了一下,道:“臣以为,驱散就好了,不用抓人,否则恐怕闹得更大。”
景和帝点点头,问曹仪:“曹相以为呢?”
曹仪道:“老臣愿意出宫去跟他们谈一谈,这些士子戾气太重,如果不好好的劝说,恐怕会被有心人利用,对朝廷的未来很是不利。”
“你们真是太软了!”
马浩秋不满的道:“为什么要对他们客气?了不起这一届的考生我们就不要了!明年再开恩科就是!不然朝廷如若进了这些刺头,那是有得烦恼了!”
马浩秋常年在吏部工作,现在身为副相也是协助管理吏部。
所以他对于这些胆大包天的士子是最不满的,态度也最为强硬。
也就是吏部尚书李秀泰去了外地监督救灾一事,不然脾气比马浩秋还要刚硬的他,早就应该已经过去痛斥这群士子了。
“澄心。”景和帝抬了抬手,“你这还是太暴躁了,士子们虽然闹得大了一点,但他们难道说的不是真的?倘若年轻人都没有一腔热血,我们大康还有希望吗?
别说他们了,你看看这一次翰林院的那群小家伙们,不是比他们闹得还要凶吗?”
马浩秋老脸一红,默然不语。
是的。
这一次巨大的贪腐案件发生之后,翰林院的一群进士们闹得其实比这群士子还要凶。
他们甚至写了血书来进言,恳请皇帝“将所有不法斩于刀下”。
这“所有不法”里面,可是指名道姓的说了有太子在内的。
求皇帝斩太子!!
你说这群人过分不过分?
还是南宫忌想了一个法子。
最近大家到处赈灾,不是缺乏人手帮忙吗?
就让这群翰林院的进士们去充当助手,把他们赶出京,在外面折腾忙碌几个月,回来之后什么事情都已经定了,他们也没有办法。
景和帝采纳了老奸巨猾的南宫忌的主意,这下子耳朵才算清净了一些。
在上一次的时候,马浩秋都没有敢去触霉头,他没有去斥责大骂翰林院的进士们。
毕竟那数百人已经是朝廷未来的栋梁之才,包含了好几届的精英,他要是辣手直接把这群人发配了,不知道有多少高官重臣会跳脚。
他也就只能把满腔的怨恨,发泄在这群还没有参加会试的士子们身上。
俗话就叫做,柿子捡软的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