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翁义抱着脑袋,好像很是头疼,他摇着头:“我不知道……按理说他都招供了,没必要说谎了,可我的确没找到头颅。”
赵十五这时抱着膀子道:“那就很明显了……他是被你屈打成招的,本来就没有杀人,但被你屈打成招,你又要头颅的藏身之地,他只能随口编撰一个。”
蔡翁义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点头道:“也许这就是真相吧。”
林枫看着蔡翁义痛苦的样子,沉思片刻,道:“你还收受了孙鹤琴的贿赂?”
蔡翁义再度沉默了。
林枫见蔡翁义不开口,冷笑一声,淡淡道:“你既认为凶手是韩成林,又为何要收受孙鹤琴的贿赂?难道真的如周正所说,你是为了帮孙鹤琴脱罪,让韩成林成为替罪羊?你之前对我所说的一切,都是为了遮掩你罪卑鄙本性的谎言?”
“没有!”
蔡翁义被林枫这句话刺激的顿时瞪大眼睛,眼珠往外凸,他双眼通红的盯着林枫,大声道:“我没有!我读的是圣人书,一直以圣人之说约束自己,我岂能做出这等罪大恶极之事?”
林枫不受影响,仍是那般淡淡的语气:“既如此,那你为何要收受孙鹤琴贿赂?这岂不是和你所说的话背道而驰?”
蔡翁义咬了咬牙,终于道:“不是我收的,是我的夫人。”
“你夫人?”
林枫意外,他和孙伏伽对视了一眼,孙伏伽也摇头。
卷宗上并未说明此事。
林枫道:“你夫人为何收受贿赂?”
蔡翁义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夫人为什么收受贿赂,我哪知道这个贱人发什么疯!竟敢背着我做出这等事来!”
林枫和孙伏伽更意外了。
收受贿赂的是蔡翁义夫人,蔡翁义对此丝毫不知?
林枫眯了眯眼睛,道:“你夫人现在在哪?”
蔡翁义张着嘴,嘴不断发抖,他死死地咬着牙,沉默了好半晌,才低下头道:“死了!她也要和我一起流放……她那么娇弱,哪能受得了那样的苦,被关进大牢后不久就自尽了。”
说完,蔡翁义就再度躺了下去,他眼眸重新变回了死寂,再度如一滩死水一样毫无波澜,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毫无生机的气息,仿佛已经认命了。
再也不愿挣扎了。
林枫皱了皱眉头,蔡翁义夫人收受的贿赂……结果被关入大牢后不久就自尽了?
真的是自尽吗?
可蔡翁义明显不愿再多说了。
他想了想,见蔡翁义不愿开口,也不勉强蔡翁义,林枫站起身来,向外走去:“走吧。”
孙伏伽跟着林枫离开,他低声问道:“子德……你对他夫人收受贿赂,而他完全不知情的事情怎么看?”
林枫反问:“孙郎中怎么看?”
孙伏伽道:“我是不太相信……身为一家之主的他怎么可能连这么大的事都不知道?而且他夫人得如何胆大包天,才敢背着他收下那么多的贿赂?”
“所以我觉得……他是故意将一切缘由都推到他夫人身上,这样他至少还能留个只是判错了案,但自身清白的形象。”
“反正他夫人已经死了,还不是他怎么说怎么是?”
林枫想了想,看向也露出思索之色的赵十五,他笑道:“十五,你也在思考?那你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赵十五闻言,连忙道:“义父,我也觉得他在说谎……我倒不是觉得他夫人做不到,而是觉得孙鹤琴那样一个精明的商人,如果知道蔡翁义不知晓此事,怎么可能将那么多的钱财送过去?”
“如商人赵德顺一样,赵德顺都能在被关入大牢的那么危险的处境下,做出那么多的事,给我们留下那么多的线索……这个孙鹤琴即便比不过赵德顺,但确定钱财是否送到了蔡翁义手中,蔡翁义是否知晓,应该还是能做到的吧?”
林枫有些意外的看向赵十五,道:“可以啊,都知道从第三方论证了。”
赵十五被林枫称赞,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孙伏伽也点头:“赵十五说的没错,这样想,倒是也能支持我的推断了。”
林枫眸光微闪,他回想着蔡翁义刚刚的种种反应,眯了眯眼睛,没有轻易做出结论,道:“还是先去见见孙鹤琴吧,也许他能知道些什么。”
几人刚出去,周正就忙走了过来,问道:“怎么样?问出什么了吗?”
林枫摇了摇头:“和卷宗上一样。”
周正道:“这个案子是本官判的,本官有信心不会出错。”
林枫笑了笑:“我也不是就认定这个案子肯定有错,只是有些细节需要补全罢了,结果未必会有区别。”
周正闻言,这才松了口气:“那就好……本官真以为自己哪里出错了。”
林枫笑道:“周刺史不必紧张,本官可从没说过你错了。”
周正忙点头。
林枫道:“带我们去见孙鹤琴吧。”
“好!”
周正迅速在前面带路,这次是去的另一条路,他一边走,一边道:“蔡翁义毕竟是朝廷命官,和普通案犯关押的地方不同。”
林枫点头,他能理解。
他一边走,一边随意道:“我听说蔡翁义的夫人自尽了?”
周正虽意外林枫突然提起蔡翁义夫人,但还是点头:“没错。”
“确定是自尽?仵作检查过了?”
周正道:“蔡翁义夫人和其他女子案犯都是关在一起的,她撞墙自尽时,很多人都亲眼所见。”
“而且她当时还一边哭,一边说自己错了,说是她害了夫君,然后她就崩溃撞墙自尽了。”
听着周正的话,孙伏伽和赵十五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有些意外。
看赵夫人这样子……难道蔡翁义说的是真的?收受贿赂的是他夫人,他真的不知情?
林枫眼中闪过一抹思索之色,右手拇指与食指下意识摩挲,他一边走,一边道:“蔡翁义说是他夫人收受的贿赂,他并不知情,周刺史怎么看?”
周正冷笑道:“我是不信!他又不是惧内之人,他夫人岂能瞒过他这个堂堂县令的眼睛,去收受贿赂?那都是他的借口!他想借此机会逃脱惩罚!”
林枫道:“那他夫人死前的话,周刺史又如何理解?”
周正毫无迟疑,直接道:“本官调查过,蔡翁义夫人天天穿金戴银,衣服料子要穿最好的,胭脂水粉也要用最好的,十分在意自身形象,很喜欢与他人攀比,因此蔡翁义的俸禄常常捉襟见肘……想来就是因此,蔡翁义很缺钱财,才会收受孙鹤琴贿赂。”
林枫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这时,周正停了下来,道:“就是这了,孙鹤琴就被关押在这里。”
林枫闻言,抬起头看去,只见这也是一个单独的牢房,一个微胖的中年男子正蹲在墙角,他身上有着明显的血迹,正充满着惊恐与畏惧之色的看着自己等人。
林枫眉毛一挑:“他受刑了?”
周正点头:“孙鹤琴是商人,心思特别多,很是狡猾,若不让他吃点苦头,他根本就不会说实话,所以本官没办法,只能特事特办。”
林枫给孙伏伽使了个眼色。
孙伏伽笑呵呵道:“蔡翁义对韩成林用刑,最后被判成了屈打成招……周刺史也用刑,就不怕别人也说周刺史是屈打成招吗?”
周正一听,忙说道:“本官虽用刑,但却是有实际证据的,本官有人证,证明他当日的确去了蛇山!本官还在蔡翁义府里搜到了孙鹤琴送去的钱财,人证物证俱在,就差他承认了……所以本官才动刑的,这可和蔡翁义没有足够的证据不同。”
林枫见周正紧张解释,笑着说动:“孙郎中在说笑呢,周刺史不必紧张,我们都没有怀疑你。”
周正忙点头。
林枫道:“我们还想和孙鹤琴单独聊聊……。”
周正很有眼力见,忙道:“本官去外面等候。”
说完,他就快步离开了。
林枫看向孙伏伽,孙伏伽点头:“在有足够人证物证的情况下,用刑很正常,的确比蔡翁义更合理。”
林枫微微颔首,没有多说什么。
他转身看向蜷缩在墙角的孙鹤琴,说道:“孙鹤琴,案子都已经结束这么久了,你怎么还这么怕?我们又不会继续对你用刑。”
听到林枫的话,孙鹤琴这才紧张兮兮的说道:“真的?”
林枫笑道:“怎么?周刺史在案子结束后,也对你动过刑?”
孙鹤琴忙摇了摇头。
“那就是他在审理你时,动刑动的有些狠了。”
孙鹤琴一回想那画面,就不由浑身发抖。
林枫将孙鹤琴的表现收归眼底,他缓缓道:“说说吧,你为何要杀甘青?”
一听到甘青的名字,孙鹤琴就无比愤怒,他说道:“我都说了一万遍了,是他要杀我,是他见财起杀心,我只是为了自保而已,我也不是故意要杀他的啊!”
林枫平静道:“详细说一说。”
孙鹤琴深吸一口气,道:“当日突然下了雨,我们在山中巧遇,正好在同一棵大树下躲雨。”
“我是生意人,即便与他不相识,却也能说上几句话,一来二去话就多了,我还专门拿了几个我刚买到的绿李给他吃,想着能借此机会认识认识,也许以后他还能是我的客人。”
“可谁知道,他接过我的绿李后,直接放进了怀里收了起来,然后十分突然的,就向我冲了过来,他捏住我的脖子,就要掐死我!”
“那时我才知道,是我拿绿李的时候,让他看到了我包袱里的钱财了,我心中大惊,慌乱之下,便从腰间抽出用来防身的匕首,狠狠捅了他几刀,这才让其松开了我。”
“我真的是为了自保……如果我不出手,那死的就是我了!”
林枫眯了眯眼睛,道:“你说……你和他不相识?以前不认识?”
孙鹤琴忙点头:“没错。”
林枫与孙伏伽对视了一眼。
孙伏伽也意识到了更不对劲的地方。
林枫之前说,孙鹤琴与甘青是偶遇,所以杀人之后没理由砍掉脑袋。
现在孙鹤琴更是说两人连认识都不认识,那就更不存在被人认出死者是甘青后,会因此怀疑孙鹤琴的可能了。
既如此,孙鹤琴完全没理由砍掉死者的脑袋!
他向孙鹤琴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你杀了甘青后,为何要砍掉他的脑袋?”
孙鹤琴伸出了自己的左手小拇指,只见他的小拇指有一块缺失了,他说道:“在打斗中,他把我的指头咬掉了半根,吞咽到了喉咙里……我杀了他后,取不出来,害怕那根手指会成为指认我的证据。”
“所以我只好将其脑袋砍掉,一起扔下悬崖,确保不会被人发现,不会借此机会怀疑我。”
孙伏伽恍然点头,原来是这样……这么看来,理由就充分了。
他不由看向林枫,林枫原本是因为孙鹤琴没有动机砍掉脑袋而怀疑孙鹤琴说谎的,可现在看来,孙鹤琴有动机了。
可谁知。
却在此时,林枫忽然冷笑开口:“孙鹤琴,看来你真是不用刑就不老实!”
“什么?”
众人一愣,忙看向林枫。
只见林枫冷冷看着孙鹤琴:“你在说谎!”
“你说你是因为手指被甘青咬下,所以不得已砍掉了他的脑袋……这样说的确合理,但若真的因此,你只需要砍掉他的脑袋就可以了……”
“那你告诉我!”
林枫盯着孙鹤琴,喝道:“你为何还要脱掉他的外衣?”
“为何还要将他身上所有能证明他身份的东西,全部拿走?”
“他的钱袋,他的腰带,甚至他的鞋子……都一个不留!”
“怎么?他的衣服,他的钱袋,他的鞋子也长了嘴,也咬下了你的手指不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