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蓬长得是不是跟芦苇棒槌似的?”
这些听起来叫人心酸的问题,惹来了刘钰故意的大笑。
一甩马鞭,抽出了一道水纹,笑道:“想见啊?简单。好好表现,立个大功。”
“待仗打完,日后不但要带你们去见见龙舟园林庙会阳关,煮一碗青梅、吃两斤大桃……说不定啊,还要带你们去看看那如同松树一样高、没有叶子浑身是刺的扶桑神树;去看看山海经里的鸸鹋;去摸摸比广东还靠南地方的雪;去瞅瞅西洋人的石头搭建的斗兽场。”
拉了一下缰绳,让马踢踏出一堆水给这些人洗了洗脸,回身冲着这群有些听傻了一般的士兵道:“你们问了我这么多,那我也问你们个问题。我朝起义兵,是为保天下。都说天下、天下,啥是天下啊?保的天下,到底是个啥?”
一群人的沉默迟疑中,骄劳布图想到了什么,试探着回了句。
“哪怕没见过橘子,也知道橘生淮南;哪怕想不到梅子什么样,英雄气生便想着青梅煮酒;哪怕以为荷花长得像是芦苇棒槌,却也念着那些渔歌唱晚穿梭藕田的采莲姑娘。哪里有这么想的人,哪里就是天下?”
“哈哈哈哈……”刘钰放声大笑,一提缰绳,越过了这条小河,喊道:“桃子好吃、青梅不是梅花的果子,莲蓬长得不像棒槌。”
“此情此景,我想吟诗一首,歌以咏志。”
海南岛上,鲜花已经盛开;
长江两岸,柳枝刚刚发芽;
大兴安岭,雪花还在飞舞;
啊,真他娘大,可他娘还不够大!
一群人哄笑不已,嚷道:“大人还是专心打仗吧,这也叫诗?”
“走喽,跟着大人立功去喽,将来去吃桃子,看鸸鹋……”
马蹄飞扬,越过这条小河,扬起马鞭,一群人踏着青草,朝着西北狂奔而去。
…………
额尔古纳河上的罗刹要塞附近,杜锋带着几个人,骑着马,耀武扬威地在罗刹城堡的火枪极限射程外炫耀着自己的马术,冲着城里面叫喊着刘钰教他们的一句俄语。
“苏卡不列!”
跟着刘钰来的一个俄语翻译冲着里面喊道:“你们的女沙皇是个波兰军鸡,当初你们的沙皇见到她时,她已经怀孕了,但是你们的彼得就喜欢大着肚子的……”
城中的哥萨克哄哄而笑,丝毫不在意,还有人大声喊道:“再说的详细点儿啊!”
“讲点细节嘿!”
“大点声!听不见!这么小声还想讲故事?”
“切尔卡斯克卖鸡蛋的霍霍尔娘们儿声音都比你的大!”
虽然这样辱骂着,城里的哥萨克并不出来。军官们维持着城中的秩序,让那些想听故事的哥萨克赶紧闭嘴,可还是有哥萨克性致勃勃地站在矮墙上支棱着耳朵。
城外的人不多,但是军官已经知道了东边发生的一些事,严厉约束着这些哥萨克出城袭击。
周围的麦田已经抢收了,虽然还没有完全成熟,但是当做马料还是可以的。附近的木屋也都一把火烧干净了,射界早已经清理出来。
城里的哥萨克明知道可能要进行一场苦战,依旧苦中寻乐。
上面命令他们坚守,援军或许会来,或许不会,如果不来,那就投降呗。多杀一些人,就能争取一个体面投降、有条件交出武器的资格。
刘钰很难判断城里有多少人,只能先把外城的轮廓大致画出来。
叫人挖了几铁锹土,试了试这里的土质,拿望远镜观察了一下罗刹城堡的外围防御。
这里的土还是比较好挖的,上面有一层难挖的草根,草根下面就是厚实的泥土了。
可能是为了防备蒙古骑手的原因,这座城修筑的稍微高一些,这在火药时代是错误的,但对于火药奇缺根本没炮的蒙古部落而言,却是因地制宜的有效。
远处的棱堡处藏着几门炮也没法看出来,只能等过些日子大军前来,用热气球居高临下观察观察了。
绕了两圈,把这座简易棱堡的外围结构画完,刘钰失笑道:“就这破玩意,那还不是随便攻下的?也就欺负欺负附近部落连个千斤炮都没有吧。”
“你说从当年斡难河会盟到现在,这才多少年?如今斡难河都丢了,也真是……草原游牧民的时代,真是结束了啊。”
骄劳布图对此也表示赞同,指着远处的草原道:“将来国朝只要沿线修上一些这样的堡,不用太多,蒙古诸部应该就不敢有异心了吧?”
“嗯,差不多。就看朝廷舍不舍得花钱了。说到底,还得看这一仗打的怎么样。打得好,喀尔喀蒙古折服于军威,让他们出人出力帮着修,花点钱收买一下上层,其实也没多贵。军威压服,不是长久之计。不知道朝廷会怎么处理了。”
展开了白令“送”的地图,刘钰啧啧道:“眼下嘛,又是几场无趣的攻城战。这座城再打下来,后续就没有大仗了。”
骄劳布图不解,问道:“罗刹不会派援兵吗?”
“往哪派?齐国公带着人和罗刹谈判呢。这座堡要是攻的容易,罗刹人还怕齐国公把贝加尔湖附近的堡垒攻下呢。为显国威,齐国公带去边境谈判的卫队,能不能打两说,最起码看起来可是精神抖擞的。这边攻的厉害,他们就不敢派兵过来。人少了,没用;人多了,怕齐国公偷袭。罗刹在这边,总共也就能凑出三千人的机动兵力吧?朝廷为了今天这一战,提前五年修驿站、造粮船、屯粮食,有心算无心,野战他们也打不赢的。”
“打不赢野战,只是分散守城……你想想辽东旧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