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段祺瑞在台上时似乎对他并不感兴趣,到直奉共管北京后,双方能够说得上话的人都远离京城:张作霖在沈阳、张汉卿在西北与华中、吴佩孚在河南、曹锟在保定。政局像走马灯一样来回摆动,根本没有可以称得上“可靠”的势力在。
经历过张勋复辟,他可不敢再搞这些动作,万一惹怒了哪一方,皇室优待条例难保不废,就连他自己这条小命,也是分分钟的事。古往今来,末代皇帝没几个有好下场的!
直到奉系打垮直系,稳定了政局,溥仪的目光开始转向张汉卿。在他认为,如果得到手握军权的少帅的支持,效仿日本英国的“虚君”制度,再度来个君主立宪不是不可能。
这样,虽然不会再像祖上那样荣光,但是好歹大清这份基业能够再续世泽。如果成行,只怕他要被后人大书特书、或称为中兴之主也未可知。
特别是发生了鹿钟麟等人的驱离事件,让他切骨地感受到军权的威力,对能够轻易从鹿等人的爪牙下挽回他的命运的少帅,他是从心里打怵的。
本来这次召见,他是打算和少帅交心,争取他的支持的,只是师傅们却要给那些“桀傲不逊”的军人们一个下马威的。现在张汉卿甫一发火,他就感受到阵阵寒意了。他急忙说:“卿等来朕这里,朕岂能失礼?不但少帅要坐,随行的将士们都请坐。”一迭声地吩咐太监们把凳子搬过来。
张汉卿冷眼看他的表演,只觉得拙劣无比。如果他知道今天他的来访,溥仪还在他的《召见簿》中,提前出现了张汉卿的名字,不知会做何想?
姜化南等人都难得的与皇帝面对面,心中是否激动不提,但是几位负责张汉卿安全的贴身侍卫冷静地拒绝了这一“殊荣”,甚至连个军礼都没有,这让小皇帝多少有些意外。
宾主坐定,溥仪很有感触地说:“进入民国这十几年来,国家出现诸多变化,为了争做总统,政坛也起起落落。朕和各位师傅认为,都是洋人那一套太过激进所致,国人画虎不成反类犬,把它走偏了。朕以为,还是效仿东洋之国日本、行君主立宪制度的好。
现在中国已经稳定,少帅如果有此意,将是社稷之福。有少帅振臂一呼,以奉系为班底成立内阁,朕也就放手任卿做大事业。以少帅重扶江山之功,一个铁帽子王是跑不了的。”
张汉卿哑然失笑,这是利诱吗?铁帽子王不错,还能世袭,可是你这皇帝不是捞得更多?打败直系之后,放眼中国已无敌手,奉系已可主宰江山,又何必非要把你这块过气的石头摆在香案上供着?每次对着你都要“陛下,陛下”地喊,不腻味吗?
他笑笑说:“想不到这么多年下来,你还抱着天之贵胄的身份不放!你看袁世凯这么强悍的一个人,因为称帝,说倒就倒了;张勋搞复辟,全国人民都反对他。这些事都告诉你,再搞过去那一套是不行的。你应该脱袍子、辞老臣,真正做个平民!
你原来有皇帝的身份,现在你虽然是平民的身份,但比平民还是高。你如果还是皇帝老爷那一套,将来有一天也许会把你的脑瓜子耍掉。”
他一口一个“你”字,毫无尊敬之意,惹得那位白须老儒又是大怒:“何方阿物,竟然对陛下如此不敬!你纵然有百万之兵,也须知天命在我。不做匡扶社稷的中兴之臣,却效仿他人做乱臣贼子,是何道理!你现在悬崖勒马,犹为未晚!”
张汉卿笑笑:“请问老先生高姓大名?”
老者哼哼说:“老朽陈宝琛。”
张汉卿忽然语调一变说:“你也知道你是老朽!都什么时候了,还在那里装腔作势、自命不凡!你去外面看一看,走一走,现今天下已经不是你们心中的样子了,百姓们再也不会把你们这个闭关锁国导致国败民凋的前朝遗老们当回事了!现在的你们应该认清形势,顺应历史潮流。”
他转向溥仪:“你也应该脱离周围那些迂腐的老臣,放弃‘复号还宫’的妄想,真正做个平民,以平常之民再谋发展。不然,不用再来鹿钟麟,这是我,也想把你赶出皇宫去!让你亲自尝一尝黎民的疾苦,或许这样可以好好改造你。”
后世的溥仪不就是共X党人把他改造好了吗?得瑟!
溥仪面如土色。张汉卿的勃然大怒,让他体会到什么叫做真正的“帝王之怒”。他连忙点头说:“是的,是的,我现在就是平民身份,我会好好改造。”情急之下,他也不说“朕”了。
至于改造是什么意思,也管不了这么多,先答应下来总之不是坏事。
见孺子可教,张汉卿有些满意。曾经的一国之君,被他训得像个孙子,心中的满足感是有的:“你肯不肯去南开大学去读书?好好读书,把你过去的东西都丢掉,真正做个平民。如果南开你不愿意去,我建议你到国外去读书。你要听我话!”
“你要听我话”,是大人对小孩的诤诤教导常说的,不过考虑到对方贵为曾经的帝王之尊,这样的口吻,让人有种无语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