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娘亲走了才不到四年,竟不知从哪冒出了这样的人物。
虽说他人之言不可轻信,可偏偏就好似猫爪在她心尖抓过一番,又痒又刺。
“姑娘!您慢点啊,小心摔着!婢子追不上您了!”
春宁不知道主子是怎么了,慌忙喊着,也顾不上撑伞了,只能不停追赶。
一路颠簸,到花厅的时候,江辞颤抖着手推开门,躲在紫檀木刺绣玉竹屏风后,悄悄朝厅中观望。
一瞬间,圆滚滚的眼睛突然就红了。
富丽堂皇的花厅内,她分明就看见了一位年轻的公子,和她的爹爹挨坐在一起交谈甚欢,旁边居然还站了个妇人。
那妇人虽已年将半百,却也可以看得出,她年轻时定是个秀气的美人。
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终究还不是色授魂与。
这也就罢了,生出来的孩子竟比她还大!?
她的二叔三叔,也都带着女眷坐在了厅侧的扶椅上,每个人都面中含笑。
大老爷江远正襟危坐,眉间含关切,看着那位公子道:“可还住的惯?委屈你了。”
公子玄衣墨袍,墨色的头发纯金镶玉的束冠半绾起,上好的暗纹鹿皮靴隐隐从裳露出,半敛眼眸,低头行了礼:
“承蒙各位照拂,一切安好。”
礼罢,他抬起头,双眸含流光,薄唇润红,青丝与玉冠上的玉缀珠相交缠,姿容凌贵而骄气。
当真应了那句话,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
爹爹许久没有对她嘘寒问暖过了,今日如此细心的问这男子委不委屈,怎就没有想过她是否委屈。
江辞一瞬不知作何,心里又空又酸,仿佛被泡在了酸果里。
似是察觉到这边的视线,男人微微勾唇,手指轻轻敲打在花梨大理石案上。
似有似无的目光轻落在江辞身上,不由得让她心中猛颤。
挑衅?
江辞暗自握紧手。
竟这般明目张胆。
小兔崽子,张狂得很啊。
拖着沉重的步子,江辞眼眶发红,从屏风后缓缓走出,在众人目光下迈入厅中。
吸吸鼻子,她忍着声音里的颤意道:“安安见过爹爹,见过各位…叔父。”
小姑娘头上的桃花簪一颤一颤,穿过如墨的发丝。
春风拂过,藕粉色的裙裾打了个旋儿,露出精致玲珑的绣花鞋,像朵沾了润雨的小芙蓉。
她攥紧了手帕,掌心隐隐出了层细汗。
坐在正上方的江远正惬意地端着茶杯,品着雨前贡茶。
见闺女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不解又心疼,顿刻放下茶杯关怀:“安安这是怎的了?”
怎的了?问她怎的了?
她闷声不语,轻看向身侧站在二婶婶旁的江桐。
她正端起流纱袖,掩唇偷笑,然后忍耐几分,玉洁端庄的站着,眼波盈盈,宛转看向上座俊俏的男人。
江辞心口像堵了块石头,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那男人慵懒的轻靠在扶椅上,抬眼看了眼小姑娘,觉得有趣极了。
小姑娘执拗而端正的瞧着自己,眼珠里包含着半分隐忍,和轻微的怨恨。
半晌,他眉眼渐渐舒展开,慢条斯理的开了口,听不出是什么语气。
“许久未见,安安倒是对世叔思念得紧。”
干净又明澈的少爷音色,悠哉悠哉的,像是皇族贵戚的纨绔二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