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说该做的叶盛自认为都已做到,他与江先生交情浅淡,倒也没有多少心急之意。
江先生想做什么,和他无关,眼下更重要的,无疑是面前的卷子。
今科殿试以信为题。
若于国能有大利,君王是否该背信?
叶盛目光凛然起来,题中虽未直言,但他悟出了其中的意思——皇帝想要出兵西羌!
当初和谈,西羌以割地赔款,并每年向大靖朝贡的代价签订十年和平契约。
如今,疫情平定,战神痊愈,大靖军备在天工院助力下远胜西羌,唯一不足的,就是因这多事之秋被折腾得空虚的国库,但靖朝贸易繁荣,海外的金银源源还会不断流入,很明显,筹足军费的时间远不需要十年之久。
叶盛略做思考,脑中打了一会腹稿,片刻后开始提笔作答。
……
……
“时辰到!停笔!”
掐着时间,内廷大监王忠开口宣告。
都是甲榜优秀学生,没有分秒必争多写几字的杂乱,十名仕子有序地起身,躬身告退,被内侍引去偏殿。
卷子在皇帝和礼部尚书,以及几位评卷官手中传阅,周宏正在看着叶盛的卷子,面色纠结,他对杨漓月和叶繁都无甚好感,但就这份答卷,非要鸡蛋里挑骨头,也只能说此子心思太过阴险了些。
最终还是不情不愿给了优等。
渐渐地,无甚出彩的卷子被放到一边,承和帝案前放了四张卷子,这是领悟到题目背后真意的回答。
永州仕子‘乐静思’写说,西羌已然朝贡臣服,自该以友邻相待,举兵操戈,劳民伤财,落天下人之口实,且战争从无胜者,苦的是无辜百姓,于国有大利之说,有待商榷。
盛京仕子‘李同华’则说,西羌始终是朝廷心腹之患,有能力就应尽早除之,信义于国家利益面前不值一提。
承和帝不置可否,倒是叶盛的言论让他颇为复杂。
同样是主战派,但在信这一字上,叶盛隐晦言道,借口还不会找一个么?哪怕再拙劣,言论终究是赢家说了算。
说这小子阴险吧,什么东西都直言不讳地写了;说他正派吧,满纸腹黑之言。
承和帝摇头一笑,放到一边,拿起最后一卷,方才看过几行,顿时目光大亮,情不自禁唤道一声:“好!”
颍州仕子‘冯今生’先是从现实层面分析了征伐西羌的赢面,在得出理当一战的结论后,于最后总结陈词,直言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分于亡国之君,合于至尊雄主,这是君王宿命,当神州一统,天下尽是大靖子民,何来背信一说?
虽说有些诡辩,却是说到皇帝心坎里去了。
……
……
偏殿久候的十名仕子重回仁德殿,躬身参拜后,大多目光热切,心情忐忑地看着和圣旨一样明黄色的殿试榜单被礼部的唱名官员拿到手中,然后展开,口中宣告:“承和二十年科举殿试,一甲第一名,冯今生。”
青衫仕子神色微感诧异地出列,拜倒谢恩后起身。
“一甲第二名,叶盛。”
叶盛行至青衫仕子身侧,同样拜倒谢恩,然后起身,目光不由自主侧看一眼身旁之人,只见其目视前方,手脚轻颤,额头布满细碎的汗珠,明显心情紧张到了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