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任知州后,最大的苦恼就是城外嗷嗷待哺的流民。
你说不管吧,这些流民肯定会饥寒交迫而死。
可要说管吧,哪有余力去管?
他又不像许多狠毒的地方官,直接将流民驱赶走。只要不在自己的辖区,死在哪里都无所谓。
这附近唯一的大城就只有临清,流民就食首选只能是这里。
可治下有百姓流离失所,让他的政绩很不好看啊。
现在左梦庚却告诉他,城外的流民没了。
这怎能不让瞿式耜惊喜莫名。
“明府有所不知,先前修葺钞关码头,征发了三千多流民。后来这些人被招募到了小侄的后营,算上这些人的家属,起码万余。这一次要打造玻璃企业,又需要大量劳力。剩余的那万余流民,都招收了进来还不够。”
瞿式耜完全忽略了为什么左梦庚一个营有三千人,就算听到了也当没听到。
他更在意的是,区区两件工程,竟然就能解决流民问题。
“贤侄,你这玻璃……玻璃企业,只是暂且需要如许多人,还是一直需要?”
左梦庚知道他想问什么。
“明府,如今土地紧张,根本养不活那么多人口,官府必须要给百姓们寻找到活路。做工需要的劳动力是耕地的数倍、数十倍,只需要让百姓做工所得能够换取到生活所需的钱粮,根本不怕流民的困扰。”
瞿式耜闭目沉思,有想不通的地方。
“天下百姓都去做工了,谁来耕种?没有耕种,如何果腹?到时候饿殍遍地,岂不是更大灾祸?”
左梦庚耐心解释。
“不是不让百姓耕种,而是将多余的百姓从土地上解放出来。这样一来,种地的百姓有所得,做工的百姓也有所得,不就没有人贫困饥饿了嘛。”
瞿式耜到底没有太超前的眼光,看不到这背后的深意。
不过城外流民因此而一扫而空,就连城内的无业流民都有归处,还是让他无比满意的。
百姓安居乐业,这可是官员的巨大政绩。
有了官府出面,招工告示贴的满城都是,成为了当下临清最大的热门话题。
无数的人跃跃欲试,涌向各处报名地点。
一天二十文的工钱很少,可总比没有收入强。
老百姓多数时候的选择,都是因为没得选择。哪怕这个工钱很吝啬,和他们的付出并不匹配。
五万多名工人,很快就招齐了。
原本路过都不会多看一眼的荒地,如今变成了极其热闹的大工厂。
左梦庚给厂区做了规划,没有等到全部建好再开工。而是分成了若干区域,建设有先后之别。
这个时代的人对平板玻璃并没有什么需求,因为不知道怎么用。
你说可以用来做窗户,比纸糊的好?
对不起,你就说这脆弱的平板玻璃怎么从山东运到山西,或者更远的地方吧?
损毁率超过了一定的程度,可就不赚钱了。
相反这个时代的人对什么水杯、水瓶和其他玻璃艺术品很是喜欢。
对于这个,左梦庚也没有办法。
毕竟市场才是决定商业的唯一因素。
第一批建好的生产线,造的就是这些东西。
开工这天,能来的都来了。
亲眼看着沙子和石灰石投入进去,然后变成红彤彤的液体,再被工匠吹制成各种透明晶莹的玻璃,所有人都惊为天人。
“此物……此物竟如此简单?”
王蔚然瞠目结舌的同时,不禁有些心痛。
感觉自己那二十万两白银,花的很是不值。
左梦庚权当没看见。
“这世上的事,知道缘由便不难,难得的是知道缘何何在。王兄,你说是吗?”
王蔚然死死地盯着工匠们吹制玻璃的动作,脸色晦暗不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离开工厂的时候,到了僻静处,王蔚然低声对身边的人问道:“如何烧制的,你可曾看会?”
那人信心满满。
“少爷安心,小的看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回去之后,咱们自己也能弄。”
王蔚然大为高兴,立刻吩咐道:“你即刻赶回蒲州,一旦做出来了,立刻报信过来。”
那人领命之后,速速去了。
王蔚然回头,目光阴冷地看着热火朝天的工地,嘴角露出不屑的笑意。
真当晋商的银子好赚?
姓左的,等着吧,有你哭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