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稀记得,那是个月圆之夜,酒至酣畅,散场之后,一众人友人纷纷回去。
他家在南街,离城中很是有些距离,彼时天色已晚,他担心回去过迟家中妻子责怪,恰好酒劲儿上头,他扶着昏昏沉沉的头,便寻了小路疾步而行,以求尽早到家。
期间好几次天旋地转,他忍不住呕吐,心中后悔今夜饮酒太多之际,恍惚竟是觉得奇怪。素日里熟悉的山间小道,怎会是越走越陌生?
如此一想,吓的他一个激灵,瞬间酒醒了几分。
他深感惊心,便转身往来时的路原路返回。只是,走了大约几里路,却还是极为陌生。直到他月影逐渐稀疏,天明似乎就要到来的时候,他终于精疲力尽,腿一软,摊到在地。
天虽亮,但他却深觉自己这是遇到了鬼打墙。暑期未消,他惊惧出了一身的汗。
然而就在这时,雪上加霜的是,他正仰躺着,冷不防便觉脚踝处传来极剧烈的疼痛。他下意识一惊,抖了抖脚,便见一条青黑色的蛇头埋在他的脚踝之处。
见此情景,也不知是疼的还是吓的,他顿时晕了过去。
等到他醒来的时候,已然是白日,昨夜还月朗星稀,今日头顶上方的天却乌云密布。
他缓缓爬起来,往脚踝处看了看,那蛇不知何时已然离去,但他脚踝上的伤口却不是假的。
青年看了眼四下,也不知这蛇有没有毒。但他看着天色,却不知时辰几何。心中害怕又是深夜到来,万一山中有猛兽可如何得了?
他拼着一口气,又是起身走了好久。期间经过一条小溪,溪水潺潺,他又渴又饿,便俯身猛喝了几口水。
但喝完了,他才心生疑虑。这条回家的小道,他从小到大走过无数遍,记忆中竟是从没有小溪出现过。
眼见着天一点点暗下来,他颓然坐在溪边,心中慢慢升起绝望。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女子窃窃私语的声音。
“我就说了,是个人。”
青年回头看去,便见身后林子里,有两个姑娘。那两个姑娘穿着黛色上衣,上衣的对襟处是两条蓝红色绣花,只是与斛县百姓不同,这两个姑娘袖摆极短,径直露出嫩白的手腕。姑娘的下身则是一袭百褶的白裙,白裙上绣着黛色的花儿,风一吹,那裙摆便随之晃动着。
“两位姑娘,”青年赶忙起身,作揖道:“某昨夜不幸在此地迷了路,不知此地是哪里,烦请两位善心的姑娘指路。”
其中一个姑娘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看向身边沉静一些的姑娘,说道:“你看,我就说昨天我隐约听到有动静吧?”
那较为沉静的姑娘回以一个噤声的动作,而后看向青年:“你是斛县的人?”
“是。”青年点头,将自己昨夜的遇到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那姑娘便闻言,盯着青年的脚踝看了半晌,才道:“昨夜咬你的蛇,没有毒。”
青年愕然,随之便是疑惑,她怎么知道?
似乎是看出了青年的疑惑,那活泼些的姑娘率先笑了起来:“怎的呆头呆脑?你们族外人都是这样吗?”
“族外人?”青年下意识问。
“是啊。”姑娘笑着回答:“我们是巫苗族人,此地乃南疆。”
……
……
淮老先生说到这里,不由停了下来。
他看了看面前的几个年轻人,叹息道:“多亏了那两位苗族姑娘,若非有她们,老夫定然是无法出来,也活不到今日这个年岁了。”
“那老先生是怎么出南疆的呢?”燕蒹葭问。
“当天夜里,月圆之际,在两位姑娘的带领下,进了一片竹林,穿过竹林,老夫便回到了原本的那条小道上,只是……”淮老先生眼中仍旧是不解之色:“只是,老夫穿过那小道之后,分明是黑夜,竟是成了白昼。老夫心中诧异,大着胆子再回到小道之中,却是发现,小道里头也与方才全然不同。”
“后来老夫归到家中,因一夜未回,妻子与乡亲们都在四处找我。老夫将此事告知他们,竟是无人相信,只说老夫醉昏了头,才将幻象当真。”
“老夫年轻时候,也是年少气盛,但即便如此,在那之后还是不敢再踏足那小道了。”
“为何?”江沨眠有些不解,从头到尾,淮老先生的遭遇好像也没有那么可怖。
淮老先生答道:“那天夜里,老夫之所以昏倒,并不是因为被蛇咬了。而是因为老夫在地上看了到白骨森森,泛着幽蓝色的光。老夫可以确信,当时并非看错,但第二日起来,却只见枯叶满地,砂石泥土中,哪有什么白骨?”
“后来老夫打听了一番,才知这些年南街还是有不少人消失无踪,只从前大家伙觉得是被山间野兽拖走。但经过此事之后,老夫便愈发觉得,那些人乃是误入南疆……死了。”
……
……
------题外话------
昨天梦见有人催更,就赶紧爬起来更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