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里拎着一个小酒坛。
安檐就让店家令开辟一桌,他和石庭、凌青菀三人而坐。因为凌青菀和石庭也认识,石庭又邀请凌青菀,安檐就不好意思让凌青菀回避
这个年代,风气还保留着隋唐的,并不太忌讳男女同桌而食。
“你的手,没事了吧?”坐下之后,安檐见石庭的手掌裹着纱布,不知道他还能不能拿起筷子,问道。
“已经无碍了。”石庭道。
他亲自打开了酒坛,给安檐和凌青菀斟满。酒香浓郁,闻着就有淡淡的醉意。
“这是我从绍兴带过来的酒。”石庭笑着对安檐道,“绍兴既有好酒,又有好茶,真是个人杰地灵的地方。安大人,你去过绍兴吗?”
“不曾。”安檐道,“我从未离开过北国。”
“那可惜了。”石庭道,“改日可以去江南走走。江南烟柳画舫,美不胜收。”
安檐点头,说自己有空一定去。
他们举杯,凌青菀也跟着喝了一杯。
酒很醇厚绵长,从喉间一直暖到胃里。凌青菀暗赞好酒,比京里的酒好多了。
“石公子,你去太原府做什么?”安檐问石庭,“在下在太原多年,也算熟悉,假如有什么需要帮衬的,只管开口。”
石庭道谢。
“......我认得的三位朋友,都葬在太原。原本想清明节前去祭拜的,只因琐事耽误至今。”石庭道。
说到这话的时候,他语气很淡,听不出什么伤感。
安檐和凌青菀都沉默一下。
一个人失去了三个朋友,都是挺惨的。
“一位是像我兄长的一样的朋友,我和他投缘,他教导我,像亲哥哥一样;一位是王七郎,他的性格和我相似,总觉得他是另一个我,安大人也认识他;另一个,是我深爱的女子。”石庭慢悠悠道。
他说他深爱的女子,安檐不由被触动。
安檐看了眼凌青菀。凌青菀是安檐深爱的女人,假如失去她,他会如何?
安檐倏然觉得石庭挺可怜的。
怪不得石庭看上去总是郁郁寡欢。一个人承受这么多的伤痛,心头只怕千疮百孔了吧?
“石公子节哀。”凌青菀道。
“已经不哀痛了。”石庭道,“兴许他们都已经投胎转世,过得很好。从前没过上几天安静的日子,总在替旁人忙碌,你争我夺的。他们投胎到了好人家,能有些简单的小日子,那才是他们曾经求而不得的。我心里挺高兴。”
安檐点点头,没有再追问什么。
石庭也转换了话题。
而后,安檐和石庭说起了些太原府的风土人情。石庭说他从来没有过去太原府,只因为交了三个太原的朋友,才知道这些。
可是安檐觉得他不诚实。
石庭对太原府的熟悉,不亚于安檐。
和安檐相比,石庭更像个土生土长的太原人。可是,他说话却没有半分太原的口音。
喝完酒之后,石庭离席回房。
安檐眼睛亮晶晶的,没有半点醉态。
凌青菀却满脸通红。
“安郎,那个石庭很奇怪。”凌青菀对安檐道,“他是太原人,绝不是什么南边的药商!不是太原人,不可能对太原如此的熟悉。本地的老人才知道太原的七木桥叫红桥,后来没人说了。可是石庭一口一个红桥。”
安檐忽然转眸,看着凌青菀:“你怎么知道?”
石庭说红桥的时候,安檐没有留意到,因为他不熟悉,凌青菀却记下了。
凌青菀也不是太原人,她怎么会知道?
“我娘说的。”凌青菀笑道,“我娘特意说过,七木桥旁边的宁山寺,太原人说起宁山寺,都会提到红桥。”
景氏常跟女儿说起太原,也是有的。
安檐的母亲小景氏也常提及。
“原来如此。”安檐道,“这倒是奇怪。”
“嗯,是很奇怪。”凌青菀道,“咱们别跟他同行,明天还是分开走吧?”
安檐点点头,道:“好。”
第二天,安檐他们起身的时候,石庭已经整顿好了,先启程离开了。
石庭也不想跟安檐等人同行。
安檐松了口气。
他们用过了早膳,安檐带着凌青菀等人上路。
又走了两天,一路上没有再碰到石庭。
第三天的下午,安檐他们碰到了舅舅派过来接他们的人。他们离太原府更近了。
四月初十的下午,他们就进了太原。
凌青菀撩起车窗,不停打量街道。从南门进去,一路往西北方向而去,凌青菀都觉得很熟悉。
倏然,一处高高的门楼,耸入眼帘。
“到了。”凌青菀低喃。
她的丫鬟踏枝也好奇看一眼,瞧见威严的门楼,惊喜道:“姑娘,这就是舅老爷府上的门楼吗?”
凌青菀摇摇头。
那不是舅舅家的门楼,而是卢氏的门楼,凌青菀到死也忘不了,她到家了。
她的眼睛突然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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