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回到原点来了。
江含征抚了抚额,挥手让人把他带下去。
铁英和师爷也退下了,堂中只剩下夏芩和江含征两个人。
夏芩满头的雾水,满脑的繁言杂语,只觉得许许多多的声音从耳朵眼儿里直往外冒,但就是抓不住的头绪。
江含征侧脸看她:“听到现在,你觉得何如?”
夏芩心中忐忑,想起他对*屯的态度,心中莫名地郁郁:“从表面上看,似乎无论从哪个方面,都是赵氏的不是……或许是民女鲁莽了,写了那封信,或许民女遇到的只是个糊涂鬼……”
江含征略略挑眉。
夏芩低下头:“……但凭大人发落。”
江含征的目光轻轻落在台下纤细委屈的身影上,语气缓缓,意味不明:“是与不是,还要看事态发展,不过你既然牵扯到这件事中,便不要想置身事外,还住上次那家客栈吧,跟随案子进展,不过这次你要自己付账。”
夏芩:“……”
什么意思,这究竟是怎么个意思?
夏芩愈发迷茫,心中如塞了一团棉絮,顶着一脑门疑问,低声答应了一声“是”,便行礼退下了。
出了县衙,便见画中君正在路旁等她,清风两袖,悠闲自若,宛若谪仙。
夏芩有一瞬的恍惚。
画中君回身看到她的表情,问道:“怎么,不顺利?”
夏芩轻轻摇头:“也不是,就是县太爷要我跟进案子的进展,不能脱身。”
话中君微微颔首:“必是破案有用你之处,也罢,总比追究你的责任强。”
夏芩“嗯”了一声,勉强露出一丝微笑,而后凭着记忆寻摸到那家客栈,好歹租下一间房,没有违背大老爷的命令。
画中君见他神情倦倦情绪低落,便道:“别不高兴了,来,我给你弹首曲子听听吧。”
然后,在她的目瞪口呆中,手一挥,面前景色突变:红叶飘落,碧波荡漾,飞檐翘角的小亭翼然立于湖中,案几俱设,曲桥接岸。
石案上,香烟袅袅,凤琴古雅,画中君端坐案前,手指抚过,瞬时,一股淙淙的乐音宛如流水拂面而来。
如空山瀑走,如绝壑松鸣,如幽涧花落,如疏林鸟坠,如此清雅,如此熨帖地涤荡过她的五脏六腑四肢百骸,像一股暖暖的清泉,洗去了一切疲惫和尘埃。
她怔怔地坐在那里,心潮起伏,心神激荡。
八年,整整八年,她从来不知道画中君竟有如此技艺。
也从来不知道,会有这样一种声音,仿佛带有醉人心魄魔力,美妙至此。
一曲毕,琴声悠悠回落,她犹自无法回神。
画中君静静地看着她,眼神微动:“想学吗,我可以教你。”
想学,当然想学!
可是一想到学琴,便想到买琴,一想到买琴,便想到干瘪的钱袋,进而想到,本就干瘪的钱袋,还要因为住这客栈而掏摸一空。
夏芩愈加郁闷。
极度的郁闷中不知怎的突然滋生出一条奇怪的计策来,夏芩眼前一亮,说道:“想学,先生先教我最简单的好吗?”
虽然不会唱歌但是可以背歌词,虽然不会填词但是可以记词谱,这世上多的是死记硬背生搬硬套,用在弹琴上又何妨?
于是在一段简单的旋律中,夏芩反复在脑中演练画中君的指法,直到烂熟。
第二天,江含征刚来到客栈便看到一幅奇景。
几个客人的目光时不时地瞄向某个小院,相互窃窃私语。
院子中,一身灰衣的女子专心致志地对着一张木板又抠又摸,神情严肃得像对着一件天大的事,让人吃惊得几乎发笑。
他不由自主地走过去,问道:“你在做什么?”
夏芩吓了一跳,待见是他,连忙站起身来,合十行礼:“大人。”
江含征目光瞟向那画了几条墨线的木板,又问:“你这是在做什么?”
“练琴。”夏芩淡道,言简意赅,毫无表情。
若不是读书人的涵养竭力压制着,江含征的眉毛都要挑出额头去了。
“练琴,就这块木板?”
“嗯,”夏芩的声音干干的,并不指望别人能懂,只道,“大人找我可是有事?”
“唔,”江含征的目光在那块木板上转了一圈又一圈,这才意犹未尽地收回来,调回县令模式,“本县要去谢氏家里看看,你随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