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知府沉吟了,他发现绕来绕去,怎么都绕不过这个刘春林。
而这个人,却是他心中最大的问题。
莲花中传来低低的饮泣声。
是痛悔,还是悲伤?夏芩无法分辨,她忽然想起梨花魂体的异样,而这种异样往往也表明该魂生前遭受过某种她自己也不甚清楚的对待,比如当初的找厕君。
她想了想,走到江含征身旁,低声告诉了他。
江含征不动声色,立即招了仵作,在不惊动众人的情况下,又为女尸检验了一遍。
这次检验得非常仔细,眼、耳、鼻、口各个细查,最后,在女尸的一只耳眼中,掏出一团还未完全腐烂的棉絮。
江含征细细思索,目光霍然一亮。
仵作迅速绕到周知府的身后,对他耳语片刻。
周知府定定地看着低下的刘春林:“奸夫是你所杀,那你的妻子呢,把你如何谋杀你妻子的从实招来!”
刘春林微微一震:“我妻子是病死的,左邻右舍皆知,大人可以详查。”
周知府勃然大怒:“大胆刁民,你妻子分明是被你害死的,你若再敢欺瞒,立即杖毙!”
这不是威严的公堂,目力所及无不是一片阴惨惨悲戚戚的气氛,有人不忍,有人震惊,有人惋惜……
还有两个女人流着含义不同却同样虚幻的泪水……
刘郎,谁才是你的刘郎?
当我第一次从你的口中听到如此亲昵的称谓时却是你在称呼别人……
我爱你入骨,而你却全然不顾,难道只有死,才能让你安稳地躺在我的怀中?
他静静地谛视着她晕过去的面庞,娇美如十八岁少女,铭刻着他所有的爱恋和恨意,让他在一日一日的相互折磨中走向疯狂……
他拿起身旁的棉花,轻轻地为她擦洗,如他们刚成婚的那段日子,然后把那些浸湿的棉花平静地、毫不犹豫地塞进她的耳内,足足塞了半斤多……
在场的人惊呆了,就连周知府也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原来,他就是这么杀人的……
周知府堪堪维持着面上平静的表情,待他说完,突然来了一句:“那刘家庄的胡氏也是你杀的吧,”蓦然一凛,大喝,“说,你究竟杀了多少个人?”
其实,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为何迷上了猎杀丧礼中的美貌女子。
她们窈窕白洁,动人心弦,可她们骨子里却那么不安分,像一朵朵外表纯洁的罂粟,散发着致命魅力的同时散发着致命的毒气,她们每个人都带着梨花的影子,让他倾心,让他痛苦也让他兴奋,他想占有她们,完全占有,不留分毫。
案子破获了,现场一片凝重,案中涉及的人命牵连的官员,只怕案子上报的那一刻,便会震惊朝野。
即使毫不懂律法的乡野村民也知道,此番等待刘春林的,将是怎样一个残酷的结局。
阴风贴地而起,裹挟着满地的枯叶尘土满天飞舞,天骤然暗了下来,寒气刺骨,阴惨惨的天地间,只看到一身白衣的女子站在阴风中央,原本清丽的面容已近妖魔,眼中的森冷鬼气如来自地狱的月光。
她身体暴涨,白衣鼓荡,像一只蔑视天地的大白蛙,不顾一切鼓吹着阴风,而随着那阴风一起吐出来的,是令人毛骨悚然的三个字:“放开他!”
“放开他!”
阴风刮得人睁不开眼,四周一片惊慌嘈杂声。
夏芩不顾一切地逆风而行,想要走到白衣女面前亮出佛珠,而后,一条身影挡在她的面前。
又是他······
夏芩愣怔:“变相君?”
变相君却没有理她,似在用全副的精力遮挡阴风,回答她的是另一名女子的傲娇的哼声:“枉费老子费心费力地来帮你了,竟然只看到别人。”
夏芩看到旁边,简直又惊又喜:“绣绣。”
美女绣又哼了一声。
阴风还在继续,眼见已经有人支持不住地摔倒,脸色青黑,鬼女绣仍在架子不倒地对桃花女叫嚣:“喂,我说那只大白蛙,你是八辈子没见过男人怎么的,就为了那么个人渣乱放口气,信不信老子一脚踹破你那个大肚皮?”
阴风小了一些,白衣女剧烈喘息,而后再次鼓气,竟然比前次还要鼓胀,面上呈现一种鱼死网破的决裂。
夏芩看着被阴风绕着避开的刘春林,忽然道:“你为一个梨花自甘堕落,妄杀人命,你可曾想过对你一片真心的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