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医正的衣袍动了动，从沈宛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他的背影和微动的手肘。接下来又是周夫人的声音：“这些日子太医院很忙吧？”“过年了，比往常要忙一些。”秦医正的话答的滴水不漏，既不说自己闲来无事，也不透露任何讯息，“夫人这是心病，放宽心胸，好好歇上几日就好了。”

周夫人微微颔首，吩咐黄妈妈送他出门。一直到晃动的帘子平静下来，沈宛才从纱橱后走出来。

“你都听见了吧？”周夫人勾起了一抹嘲讽的笑，“秦医正掌管太医院二十年，一向知道什么话当说，什么话不当说。”

沈宛抿了抿唇。

自周夫人听说皇上可能改立太子后，情绪就开始失控，到现在，甚至有些尖锐。

不过，这也可以理解，皇后毕竟是她的姐姐，任是谁知道了这事，都不可能平心静气的。

周家正在宴客，周夫人这个做主母的却躺下了，那些夫人们还不你一言我一语的开始打听消息。沈宛不好久留，略坐了坐，宽慰了周夫人几句，就要离开。却被周夫人拦住，“你快正午才过来，还没有用午膳吧？怎么能让你空着肚子回去！”然后立刻吩咐黄妈妈整治一桌酒席，非要亲自陪着喝几盅不可。

考虑到周夫人的身体状况，黄妈妈无奈的朝着沈宛望了一眼。

“我不擅饮酒。”沈宛窘然的笑，“您让厨房给我做几样小菜就行。”周夫人却不依，虽说没有吃酒，却坚持让厨房送了一桌席面上来，甚至拿出了自己库里的百年老参，“我看你气色不好，喝点人参乌鸡汤是最好不过的。”

看着满桌子的珍馐，沈宛不知道说些什么好，见周夫人已开始盛鸡汤，忙双手接过，喝了小半碗才放下。

周夫人眼底就有了一抹笑意，忽然问她：“平日里可有什么消遣？”

沈宛忙放下碗筷，朗声应道：“喜欢看书，养花。”本来想说睡觉吃饭咒建王，想一想还是罢了，太上不得门面了。

“我们府上的花房一年四季都有开放的花。”周夫人笑眯眯的瞥了黄妈妈一眼，“如今虽说是隆冬，可我养的水仙刚开花，我送你两盆吧？”也不待沈宛答话，黄妈妈就笑盈盈的撩帘而出。

沈宛觉得自己鬓角都有汗了，虽说自己对周夫人很恭敬，可这态度会不会太亲切了？

她有些不自在的垂下了眼睑，就听周夫人问道：“上次送去的大白桃可还好？宫里才赏了些糖果，你带一些回去尝尝，是个心意。”沈宛下意识的就想拒绝，可一抬头接触到周夫人殷切中带着几分慈爱的眼神，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笑道：“我喜欢窝丝糖玫瑰糕，宫里的比外面要清甜，也不黏糊糊的。”

周夫人很高兴的样子，一连声吩咐丫鬟去取，不一会儿，一小碟窝丝糖就摆在了她的面前。

这算不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沈宛嘀咕着，到底还是尝了一小口。黄妈妈已带着婆子搬来了两盆水仙花，在这满室的寂寥中，增添了一抹生机。

屋子里就有了淡淡的清香浮动。

沈宛的注意力却放在了那花盆上，她虽然不识货，可也看得出来那花盆古朴大方，上面的字画遒劲有力，不是凡品。她索性打趣道：“这花盆是一对吧？我看着像是出自名家之手！”

送礼物是一番心意，可若是收礼人不懂礼物的价值，也有衣锦夜行的可惜。周夫人呵呵笑，“是前朝萧玉的字画。”就是那个书画名家萧玉？传说他一字千金，流传下来的作品极少，如今是有钱也买不到的珍品，那有收藏的人家哪一个不是把它当做传家宝？

“这也太贵重了。”沈宛执意不肯收，尽管心里觉得周家只是将花盆用来养水仙，也许这样的珍品在周家比比皆是。可她怎么能心安理得的接受呢？

“物尽其用罢了。”周夫人根本不给她拒绝的机会，“放在家里，不过是牛嚼牡丹，你江姐姐哪里识得！难得你喜欢，这一对都带回家去赏玩好了。”

沈宛还要拒绝，却听周夫人轻声笑道：“我这也不是没有私心的！”不待沈宛说话，已呵呵笑起来，“摆在案上，看到它就有人问起，到时候我岂不是也脸上有光？”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