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魔”听他说要舍弃分身,上上下下打量他很长时间。当然,这不是感激,而是难以理解。只是他明白和尚的性情,之前既然回避,现在也不会解答。不过这么一来,他倒是想起了另一件事:
“可你那军荼利明王法……”
和尚微微一笑,这还是他露面以来,第一个笑容。这时候,两人头顶轰声一响,“雨檐”上长时间堆积下来的厚厚冰雹,在狂风吹卷下,大面积倾倒下来,连成一片白幕,坠入下方节节推进的寒潮里,转眼没入其中,成为无边寒潮的一部分。
观此声势惊人的场面,和尚像是出了神,半晌没有说话。正当“月魔”奇怪,想开口询问的时候,和尚忽然道:
“可还记得菩萨的法旨?”
“自然记得。”
“月魔”一怔,旋即摆出非常恭敬的姿态,一字一句道:“未来三十年内,断界山和天裂谷要牢牢钉在全天下人的眼睛里,一刻都不要离开!”
和尚伸出手,接了一颗刚刚落下的雹子,用体温将其融化,冰水渗进手心开裂的伤口中,他却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只是慢悠悠地道:
“为达成此事,你我拖着伤残之身,在此地蹉跎多年,最终定下这计策,并付诸实施,哪知开局不顺……那位大人的令谕,你还记得?”
“这个,也记得。”
想起那四个字,“月魔”感觉不免有些古怪,但和尚却不以为意,只微微颔首:“菩萨和那位大人的关系,不用我们去揣测,但既然入了教门,总要以菩萨的旨意为重。可是菩萨也曾交待过,那位大人必须要敬重的,见其令谕,如见菩萨法旨,这么一来,我们就很为难。”
“月魔”连连点头,表示赞同,但紧接着,他似乎明白了什么,重重一拍手:
“对啊,柳疯子横空杀出来,虽是把你我逼得狼狈,但也是好事儿咱们确实动手了,效果也不错,阴狱寒潮涌入此界,至少一两年的时间都不会消停,天底下不知有多少对眼睛往这边。菩萨的旨意,咱们可是做到了!”
说着,他往和尚脸上,见其不置可否,又续道:
“另外,咱们们也确实按照那位大人的令谕停手不做,只是柳疯子激发阴狱寒潮,把事情弄得不可收拾,却和我们无关。那位大人,总没有要求咱们把一切都恢复原状吧!这样,两边的大人要咱们办的,咱们可照章办了,至于结果如何,也不能强求不是?”
和尚他一眼,摇头。
“月魔”与他相处多年,早知他性格,见状便笑:“就算我说的不对,你又是个什么打算?”
和尚似乎也在整理思绪,半晌,他伸出手,指向上方刚刚滑落冰雹的“雨檐”:
“你那雹子,蓄积得虽多,但劲风一吹,便都倾倒下来,吸人眼球,也只是一瞬间的事,顷刻间便没入寒潮中,不见了踪影。眼前这寒潮也是一样,虽是件了不起的大事,可正因为了不起、也太过强力醒目,引来各方关注干预,反而难以持久,这终究是个问题。”
这时候他却有意无意略过了“那位大人”的令谕,“月魔”知他心意,又笑问道:“师兄的意思是……”
此时和尚的神色已平日一般无二:“我们接了菩萨的法旨,又领了那位大人的令谕,这两件事,都要办好。在没想到获得那二位进一步的法旨谕令前,我们暂且按兵不动……”
说到这里,他又话锋一转:“当然,今日我用‘军荼利明王法’确实欠考虑了,指不定会暴露身份,这点我会向菩萨请罪。只是在菩萨降罪之前,若那个柳观循线索而至,我们也要好好与之周旋,绝不可泄了机密。”
“月魔”幽绿的眼珠子转了转,笑眯眯地点头:“师兄的意思,我明白了……对了,你还没说你召我到这里来,是个什么意思?”
他既然主动转移话题,便是真明白了。和尚不再多做解释,手指换了个方向:
“那里便是鬼兽的巢穴。”
“鬼兽,哪个鬼兽?”
“月魔”满脸疑惑,这当然有些夸张的成份,不过他确实是惊讶的:“我记得它的巢穴还在几百里外,咱们以前可是确认过!”
“狡兔尚有三窟,何况是它?”
和尚引着同伴往那边去,两人在寒潮中穿行:“之前发现的洞穴,怕只是它的临时居所,我也是等你放出它的老对头,两边打起来,才觉察出方向有问题,但前几日那位大人刚下了令谕,我也不好擅动,只等到昨日动身,今日才寻到此处,却出了意外。”
说话间,已到了鬼兽巢穴之前,和尚着崖壁上印下传香符的位置,摇了摇头,一挥袖,便将崖层内的符纹破坏,那召人的香气再不得闻。
“本是存了一点儿私心,想请你帮忙,却不想马失前蹄,在这里损了一个分身,要想恢复,又要三五年时间。”
难得听和尚说“私心”之类的话,更听说损了分身,“月魔”不由大奇:“怎么……唔,生人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