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没有说不以白银为保证,我觉得可以先慢慢来,比如把每两白银换算成三百元,任何人都可以用这个元从官府手里换回一两白银,只是官府收税不再接受白银,而是要收钱币,以此来建立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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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石说了一会儿他的构想,但最后向两位制宪会议的大夫重申道:“我不会为这个计划负责的,我也不会亲自去向制宪会议提出这个建议,到时候如何发行也是内阁和制宪会议来拟定,如果砸锅了不要指望我来收拾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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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声明倒是没有把缪首辅和任大夫吓倒,最近很长一段时间来齐国公都是这个态度,权责自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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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宪会议如果不打算开始这个计划,我也不会强求,”黄石觉得这个计划是非常有可能被启动的,因为对经济有利,对财政也有利:“如果制宪会议和内阁开始这个计划,无论你们如何拟定计划我都会批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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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石再次保证道,而且当着众人的面又一次为制宪会议进行政治背书:“终我一生都会支持制宪会议或是未来国卿院的任何决定,我深信议会比我考虑得周到,犯的错更小也更少,如果未来我不在了,接替我这个位置的人自认为比我强的话,他可以考虑否决议会和内阁的决定,但我是不会这么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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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黄石取代了明皇,那么他就是新朝的开国者,在场的无论是缪首辅、任大夫还是商会会长刘昌或是夏完淳,虽然口头上不提,但都相信这只不过是时间问题。而黄石的这个保证就会是议会的重要武器——不会有后继者敢自称比开国皇帝更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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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公的这句话,介意下官传达给报纸么?”缪首辅有些沉不住气了,冒失地提出这个疑问,他实在很担心黄石只是随便说说来安抚人心,而不是真的想表达这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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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全不介意,”黄石说话的时候,注意到几个听众的呼吸都变得粗重了:“留中权是不合理的,我完全无意恢复它。任何经过上、下两院一致赞同的决议,我都会批准,即使——”黄石冲着身边开阔的草坪挥舞了一下球杆:“你们的决议是要抢走我的这个球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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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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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开来杭州的缪首辅和任大夫乘坐同一辆马车返回南京,路上他们主要讨论了发行新货币的问题,在这个计划上达成了初步共识,至于对李秦的处理两者都没有提及,因为两人已经对此达成了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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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回到南京的时候,缪首辅看了一眼窗外宏伟的南京皇城,淳化之战结束后,黄石虽然跑去杭州,但是监国太子和皇后娘娘都搬回南京居住。由于黄石完全没有控制的意图,而且现在也不像在泉州时那样距离近,朱明皇室似乎正变得越来越活跃,一些江南士人开始还是鬼鬼祟祟地去叩见监国陛下,但现在变得明目张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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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天,有人来和我说过,”自从缪首辅听到黄石的那句保证后,就一直想提醒齐国公注意监国陛下的动静,不过对方显得毫无戒心,也不愿意讨论这个问题,现在他有意无意地对任红城说道:“说我从来不去拜见监国陛下,有失人臣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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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下官也听说了,”去拜见监国太子的士人中还有不少是钱谦益派的东林士人,最开始是死心踏地的保皇派,但是现在由于他们完全没有从齐国公那里拿到酬劳,那些在南明政坛不得志的士人也开始往皇宫跑:“他们每天都去,还称之为上朝。可是我记得齐国公已经废除了上朝,这也得到各省卿院的一致拥护,我觉得他们称每天去上朝这种言论是对卿院权威的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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缪首辅微微一笑,对方的回答原就在他的意料之中,和那些失意士人不同,面前这位是南明宪政制度的受益者,而且毫无疑问,对方肯定也明白,齐国公那番尊重议院的声明,只有在齐国公成为新朝开国者的情况下才有最大的效果,如果明朝延续下去,那只有朱元璋的话才算是祖训,黄石的声明说不定有一天还会被说成是乱臣贼子的狂悖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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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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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钱还是六两,六十两,六百两不重要,齐国公认为我们对此事的处理只是表明一个态度,那就是我们是否认为盗取国帑是不可以容忍的行为,如果我们认为可以容忍,那无论制定什么样的容忍标准都是小事了。”回到首辅官邸后,缪首辅对李秦的态度立刻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弯:“如果我不追究此事,那么选民就会认为我认为这种事是可以容忍的,而实际上我并不这样认为,我不想让选民误解我和本党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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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满腔希望的李秦闻言垂下了头,艰难地问道:“首辅大人是要下官辞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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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希望你主动提出辞职,从此不再踏足政界,这样我还可以确保你的退休金。”缪首辅微微缓和了一下语气:“为了党,你也稍微牺牲一下吧,现在我还有权任命本党的同志接任你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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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弹劾案没有启动,李秦是自动离职而不是被罢免或是弹劾下台的,缪首辅就可以保证他的老朋友退休的身份,现在南明对官员的待遇不错,俸禄相当优厚,就是退休金也远远高于一般人的收入,李秦既是议员也是部长可以有两份退休金,虽然这不足以让他成为富翁但是衣食无忧也可以过上体面的生活。而且只要是自动辞职,根据制宪会议的规矩,党魁可以直接任命继任议员而不需要重新选举——这是党派达成的妥协议案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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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这并不是一点点的牺牲,”李秦突然愤怒起来,如果只是为了收入,那他一开始根本不会变卖产业弃商从政,南明体制下,官员的收入已经根本无法和崇祯朝相比,就是政治捐款开支也必须是公开透明的,只能用来为政党竞选和宣传服务,收入虽然不低但没了灰色收入也就意味着不可能靠做官致富。很多从政的人和李秦一样,相比金钱他们更在乎政治地位和权力,政治生命对他们来说就是一切:“他们凭什么弹劾我?监察司已经说了我没有犯法,我没有——”李秦强调道:“触犯法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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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在乎这个!”缪首辅也激动起来:“我不在乎你有没有犯法,你这事做错了,你给本党和本内阁抹黑了,而且你居然麻痹大意到被人抓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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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六钱银而已,”李秦指出这句话缪首辅以前也对他说过,他哀求道:“下官会牢记这个教训,一定不会再犯,首辅大人再给下官一个机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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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教训会被我们和你的继任者牢牢记住的,但你要对这件事负责。”缪首辅冷酷无情地说道:“没有人能把自己的利益置于国家之上,我也不会同意我们的某些党员把自己的利益置于本党之上,国家不会为你的错误付学费,工党也不会用党的利益为你的错误付学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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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不辞职呢?”多年的老朋友竟然如此冷酷无情,让李秦很伤心,他有些愤怒地问道:“你难道会罢免我吗?罢免一个替你效力这么多年,勤勤恳恳、从来没有大过的官员,而且还是你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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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就会罢免你!你不是觉得没有犯罪吗?我向老天爷发誓,我会在罢免你以后亲自提出对你的弹劾案,或许提刑官不会定你的罪,但是这个弹劾案一定会通过,我会让所有党员都对此案投赞同票!让你不但没有部长的退休金,连议员的也一样没有!”对方的顽固让缪首辅变得气急败坏起来:“别逼我这么做,但是如果今天下午本官还没有看到你的辞呈,你就会接到罢免令和弹劾书,不就是一个席位吗?我就是不要了也要弹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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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这样赤裸裸的威胁,李秦终于还是屈服了,他现在声名扫地而且地位不够高,估计就是退休了也很可能无法像吕志强一样地出回忆录,他毕竟还是要为自己的后半生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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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遵命,大人。”李秦垂首说道:“下官这便回去写辞呈,呈递给大人和给制宪会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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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老朋友弯着腰,耷拉着肩膀,步履沉重地走出自己的办公室,缪首辅突然感到一阵心酸,他几乎开口要叫对方回来,但是最终还是一言未发——南明残酷的宪政制度,已经剥去了旧式官僚体系中那层温情脉脉的面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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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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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六钱银子就罢免了一位尚书。”许平看到南明这篇报道时,心情变得十分复杂:“这要是放在前明,不,就算是放在我们大顺,这也叫个事吗?就是在明太祖高皇帝的时候,能为了两壶酒就罢免一位朝廷的命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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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想到自己懂事以来的所见所闻,许平突然有种感觉,那就是党争,至少齐国公这种党争未必是一无是处的:“南明的国力最乐观地说也是不在我们之下,工业更是十倍以上,如果他们的官僚都是这样的,那我们还能打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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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大顺方面唯一值得一提的胜利,不是陆军而是在他们劣势最大的海军上面,天津巡抚把明军凿沉又被顺军打捞起来的铁甲舰设法予以修复。在打捞沉船方面,他们可以借用以前的经验,不过在修复船只方面则不行,不过为了在朝廷方面挣个面子,也是为了还击领军将领的嚣张气焰,这次大顺内阁斥重金收买走私船长,从南明那里绑架了几个技工偷运到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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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铁甲舰实际并没有严重受损,只是一个齿轮被卡死,限于时间和地点问题所以明军没能修复。在大顺方面不计成本地努力下,很快这艘船就恢复了航行能力。然后天津巡抚就亲自组织了一场奇袭,挑了一个无月的阴天,用大量划桨动力的小船趁夜把铁甲舰无声地拖拽出港,于黎明时分发动机器,向天津港外的明军驻留舰队发起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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骄傲的南明海军从来没有受到过顺军水师的挑战,也从来不曾有过和铁甲舰作战的经验,因此虽然注意到对方的武器,但明军还是接受了这个挑战,命令旗下船只一拥而上,准备把失去的铁甲舰夺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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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只有风帆战舰的一方很快就发现他们完全不是敌人的对手,他们的炮完全无法给铁甲舰造成伤害,顺军学着明军的样子在舰体上涂满了牛油,威力还不如要塞炮的海船炮只能在舰体上叮叮咚咚地敲出一阵声响。最先下锚与铁甲舰对射的几条船,在被顺军缴获的二百八十磅大炮击中后,毫无悬念地很快沉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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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势不妙后,明军舰队连忙收锚扬帆退出战场,而顺军的铁甲舰则一直追在他们的尾巴后面打,在追击过程中,明军任何一条船只要被对方的二百八十磅大炮击中,就必然丧失战斗能力。幸好由于铁甲舰的速度实在太慢,所以明军的舰队大部分得以逃出对方的火力范围。但在一天的战斗后,天津巡抚还是可以骄傲地宣称他们解除了明军对天津港的封锁,而且击毁了明军七条战舰,俘虏了近千名水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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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一直没有进攻天津港的计划(这主要是因为天津实在距离北京太近,而且南明已经花费巨大在供养山东滨海的部队,所以南明陆海军都认为占领塘沽不太实际),所以海军新造出来的两条铁甲舰一直在后方训练而没有上前线。但是有了这个威胁后,渤海的舰队要求后方立刻把铁甲舰运来,以便对付第一艘的试验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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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在遥远的欧洲,几套崭新的动力机和新式机床正被运向阿姆斯特丹,上一次英荷战争的失败让荷兰深感耻辱,而英国咄咄逼人的攻势还在继续,已经毫不掩饰对荷兰北美殖民地,尤其是新阿姆斯特丹(纽约)的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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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中国人刚发明的机器,”指着一台蒸汽机,荷兰东印度公司的代表介绍道:“能够提供可观的动力,他们正在把它应用在战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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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机器一起运来的还有一些技工,荷兰东印度公司派出一些人到福建、广东从学徒工干起,直到了解了相当的制造和维修知识后才跟着这些机器回国:“四十年前,他们还在从未我们这里进口机器、武器和技师,四十年后轮到我们从他们那里购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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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人惊叹的机器!”参观过战舰后荷兰海军将领奈德称赞道:“中国人是如何在四十年里取得这样了不起的进步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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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主要的进步来自最近的数年,中国陷入了一场势均力敌的全面内战,战争让他们的技术日新月异、人才涌现、社会革新,而且本来是社会底层的工商也一跃成为人上人。”东印度公司的代表回答道:“战争是技术和变革的最大推动力量,这在我们欧洲不也一样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