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用尽全力跑,像摆脱狮子捕猎的野马那样,一直冲!不回头!明白吗?”身上的多处伤势仅仅是草草处理了下,好几处绷带裹扎的地方、已经渗出血的殷红,壮实的男子的脸色苍白,模样也透着疲惫和憔悴,但他的声音依然镇定沉稳、眼神依然明亮锐利,握着剑柄的手也依然有力
被唤做‘尼奥’的,还只是一个豆丁般的小孩,飘飞如草絮的碎雪更衬出他的身体单薄、以及弱小与稚嫩,但他那如沙漠深处天空般湛蓝的眼眸中、却有着一股与年龄不相符的沉凝
残酷的生存环境中,弱者难以存活
狼的寿命约14年,要在半岁多一些的时候学会自己找食,而同样在丛林和荒原中讨生活的达克尼斯狼人很少有寿元过55岁的,不久前满5岁的尼奥,便等若半岁的狼,而且是族里同龄人中的佼佼者
紧紧的抿着嘴,小尼奥重重的点点头父亲的话他记在了心里,点头就是他的回答,也是一个承诺,达克尼斯族人的承诺,不死就一定会兑现!
眼神中闪过一抹暖意和慈爱,壮实的男子没再多说什么,随手抓起把雪塞进自己的嘴里,扭头继续倚着树继续警戒周遭动静他心里清楚,追兵已经到了,他要选的,只是一个适合的、让儿子逃逸的机会,由他和他的妻子创造的机会
已被岁月的风霜和艰辛的生活、磨去青春光彩的年轻母亲,此刻正用粗涩的、布满厚茧的手从颈间扯下一条皮绳坠饰
将坠饰塞进小尼奥的手中,年轻的母亲声音低缓而温婉:“en’shufalah-nah!(音译:因苏法拉纳)愿月光永远照耀你!”
如冰晶般剔透的狼牙,带着母亲的体温,小尼奥紧紧的握着,握到手指发白他曾为这坠饰缠过母亲不止一次,他知道这坠饰的意义
没有时间了!没有时间了!
汪汪!夹雪的寒风,送来了犬吠声
紧接着,马蹄声、甲叶的碰撞声、众多沉重的脚步踩在积雪上的嘎吱声……从隐约很快变得清晰可闻
稀稀拉拉的林木间、影影重重、已能看到不断接近的身影
小尼奥嗅到了血的甜腥味、汗液的浊腥味,以及骚臭的体味、脚的酸臭味……
“是他们!逃了两天三夜,仍是没能摆脱的追杀者!”小尼奥紧咬了咬牙,他知道,不光是因为敌人有狗,对他来说,这是一个在相当长的岁月中都没能解开的谜团,他现在能做的,便是将这些味道,牢牢的记在心里
“跑!”壮实男子这一声喊喝就如同他每次战斗时的战吼,气势十足,让人毛发为之竖立,林木枝桠间的积雪都被震的簌簌而落
没有时间想太多,小尼奥神经反射般的窜出,像头轻灵矫健的小狼,头也不回的向着树林的深处发足狂奔而去
轰!背后传来一声大响,如同冬雷,震耳欲聋
小尼奥身子不由自主的一哆嗦,就是在这种雷声(枪声)中,玛琳(座狼)死了,父亲也受了伤,否则在丛林中,没有谁能跑的过达克尼斯狼人
雷声没能让小尼奥畏缩停步,相反,他跑的更快、更有力
新鲜的、血的味道,顺风传来;父亲的怒吼、母亲压抑的呻吟声,顺风传来;眼泪溢出,在脸上留下了冰冷的痕迹,又化作霜晶落下,但小尼奥没有回头,他答应过父亲,要像野马那样拼命的跑!野马拼命跑时总是一往无前,从不回头!这是一个承诺!
狂奔,耳畔只余风声
狂奔,可以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喘息声、心跳声……
小尼奥不知道自己已经跑了多远,他只知道自己要继续跑,直到失去最后一丝力气
“哼哼……”笑声就仿佛凛冬的风,刺耳、透心的冷,“狼崽子……”有人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不是用力,而是轻蔑、随意
小尼奥心中一惊,尚未来得及反应,就觉得眼前一花,紧接着双腿钻心的疼,平衡丧失,一下子扑倒在雪地里、呛了满脸满嘴的雪
“是冻死,还是被咬死,天知道!呵呵呵……”消瘦的身影在枝桠间消失、震落的碎雪如雾,空中,只余下怪异笑的声和一股腐朽阴冷的体味……
噩梦来又去,留下死亡的宣告
大腿上,锐利的刀伤,皮肉翻卷,鲜血喷流疼吗?固然,但现在这不是最让人在意的因为小尼奥知道,失去血他会冻死,血的味道还会引来十几里、甚至几十里外的熊或其他猛兽
小尼奥见过母亲为父亲裹伤口,也曾受过一些简单的指点他清楚自己想要活着,就必须做好这件事,而且要快
普通的事,因弱小而变得艰难,将内衣撕成布条,小尼奥欠缺力气,只能用牙齿帮忙,哪怕牙齿因此而松脱,将布条叠一个块,然后压在伤口上,再用布条缠……
天色愈发的昏沉,空气中的潮腥预示着一场大雪的来临,寒风绕过树丫,打着口哨欣赏着一个弱小生命的挣扎
伤势只能说暂时糊弄住了,小尼奥抓了把雪塞进嘴里,但他并没有直接吞食,而是含在嘴里,等到不那么寒冽,再吞咽他并不清楚幼体消化系统羸弱这类学术说法,他只是记得父母平日的教导,生存的本领,不容忽视
无法跑、只能爬,小尼奥想要快一点离开这里,流失的血会引来野兽,况且他需要选一个被风的地方,造一个雪窝,暴风雪就要来临,他不想像没能迷失在风雪中的驯鹿那样被冻毙
这时,小尼奥尚不知道伤害的技巧,不知道自己腿上的伤口在某些人眼中是真正的恰当好处,挣扎很久却仍逃不过死亡的厄运,这是种残忍的艺术……
风已起,吹起地面积雪、如雾迷蒙,雪地的寒冷透过衣服麻木了身体,凛冽的寒风在呼吸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