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有人收拾他的,担心什么。”
李肆脸上还带着忧色。
“那些狱卒,真敢收拾可能是钦差家人的犯人?”
段宏时轻笑。
“监狱里的龌龊,不是用心的亲民官可知之不详,更不提那些只在朝堂上浮着的大人们。这些攀着官老爷根子的皂吏们,脸绝不如官爷厚,心未必比官爷黑,可手却比官爷辣得多。”
“县狱那些人都是代代家传的,老子是什么样,儿子也差不离。郑齐那种只见识过富贵的家伙进去,定会惹得狱卒们往狠里整治他。若真被那郑齐慑住,让他逍遥自在,会有人通报为师的。”
李肆的疑惑还是没有消除:“可这样,不还是会有痕迹么?”
段宏时摇头:“什么痕迹?文档上清清楚楚,要出问题,也只出在监狱那些人身上,可他们自有应对之法。就算查下来,一切都秉公办事,问题最终只会推在犯人身上,绝看不到你我的痕迹。”
李肆这才明白段宏时一定要那个叫苏文采的刑房书吏填下进班房时辰的原因,这是在根子上掩盖漏洞。即便萨尔泰逼着一路清查下来,也有这最初的外档为证,将责任从班房推到监狱,然后监狱又推到犯人身上,而监狱里死人,这太正常了,上面怎么也挑不出毛病。
问题是……
李肆眉头还是没舒展开:“他不一定会死啊。”
段宏时点头:“所以我们才要在这里守上一两天,即便这一两天里他不死,等郑齐的身份得到确认,他就必须死了。”
李肆沉吟片刻,也呵呵笑了出声。
真是天衣无缝的借刀杀人之计,而且仔细一想,简直不费吹灰之力。这年头可不是资讯爆炸的时代,他知道郑齐是真的,李朱绶怀疑,只跟班房交代过。段宏时一伸手,不留痕迹地把郑齐弄到监狱,监狱那些人没经历相关事件,更没人交代,对这郑齐身份的感受,又会降低一层,只会把那家伙当个普通的骗子对待。
“李朱绶显然对这刑房之事知之甚少,罗师爷不擅长刑名,而李朱绶的刑名师爷忙着处置匪乱的首尾,也没多留心,当然更不会想到,有你我二人,一定要那郑齐的命。”
段宏时笑得很舒畅,自打跟李肆互交了底牌后,他似乎就在等着这样的机会。
真如段宏时所说,第二天下午,就有县衙的人找到了段宏时,说李朱绶派人直接去了广州府,寻他熟识的官员侧面查证郑齐的身份。派去的是李朱绶自己的家人,可家人回来,还没回报李朱绶,就先把消息传给了刑房、班房和监狱的吏员,以此换取“消息费”,这让李肆充分感受了胥吏那盘根错节的势力大网。
“祸……祸事了!”
当罗师爷又这么哆嗦着冲进县衙后堂时,李朱绶再次陷入到类似中暑的状态。
“被转到了监狱!?”
李朱绶只是对监狱潜规则的细节不熟悉,但他知道会是什么结果,如果他没特意交代下去,那监狱就是吃人之地。
不清楚为什么会被转到监狱,也顾不上去查,李朱绶急急带着罗师爷奔县狱而去,家人的回报还不能绝对作数,可这郑齐真是萨尔泰家人的可能性已经到了九成地步,他可不能得罪得太狠。
“祸事了!那家伙多半还真是钦差的家人!”
就在李朱绶和罗师爷奔来的同时,县狱里,黄狱头也霍然起身,一脸的惊恐。
“黄头!?”
狱卒们围了上来,就等着他拿主意。
“他可被整治得很惨,就这么出去了,咱们说不定要掉脑袋。”
一个狱卒阴恻恻地说着。
“去交代那些犯人,赶紧动手!否则我截下饭食,让他们一个个活活饿死!”
黄狱头拳头砸在桌子上,咬牙沉声道。
“你们……等着啊……你们全家……都要去宁古塔嚼马粪!”
恍惚听到牢门打开的声音,陷入虚脱状态的郑齐以为是天堂之门开了,这苦难深海终于能摆脱,还在喃喃地赌咒发誓。
“怎么弄?”
“太爷们不是说动手么,就动手呗。”
“可太爷说不能留下痕迹……”
“你笨呢!动手,就是动手的意思,把你那话儿换成手不就行了!”
“哦哦,就是造……那啥裂?”
“那边有个半死不活的,正好是断了手腕的残废,快点!不然太爷不给饭了,就只能吃肉,酸着呢。”
一阵窃窃低语,郑齐分明听到了内容,脑子却转不动。直到一根粗壮远胜之前的东西在身下蹭着,这才神智顿醒。
“不——!”
可这醒悟却晚了,两瓣肉顶开,那根大家伙就直戳而入,郑齐两眼暴凸,全身哆嗦不定,随着这节奏,血水在身后一高一低地喷着。
在意识碎裂的刹那间,天堂与地狱轮转而现,郑齐感觉到了这辈子都没体会过的充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