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行远连忙摇头,“我一个读书人,要这般凶器作甚?何况王公公也写了完璧归赵四字,想来便是通过我的手,将这李家宝刀还你,这也是一段佳话。”
李成推辞不得,只得接刀,摩挲不停,显见还是极为珍爱。李夫人在他身后,也是不住的盯着刀身,热泪盈眶。
叶行远还没摸清王仁是什么意思,难道说他就是个有原则有道德的太监,听说干儿子行事不当,所以就来补救?这觉悟未免也太高了些吧?
可要说他还有什么其它目的,叶行远实在想不出来,双方的身份相差太远。司礼监秉笔可算是朝廷最顶儿尖儿那一批人中的一位,王仁虽然为人低调,但大家都知道他得天子宠幸,又能安抚提督东厂的江公公,与内阁几位大佬也交好,可说是这隆平帝丰亨豫大天下的润滑剂。
这样的人物,能谋算他叶行远什么?
或者说,能谋算一个破落的李家什么?
叶行远从来是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别人的行为,但这一回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王仁有什么不善的动机。就算是曲意笼络,都显得有些太热切了,完全没有必要。
叶行远想不通这其中的道理,也就没有拒绝礼物的由头,再说李家这宝刀总得留下,也就干脆不管不顾,暂且将王仁的好意收下。
但这消息就很快传了出来,在叶行远入宫之前已经开始发酵,毕竟让秉笔太监王仁主动送礼的人物,即使是在京中也只有那么几位。
叶行远何德何能,能收这位大人的礼?
尤其是因为王仁本来是叫王礼负荆请罪,上门致歉。王礼却抹不下面子,只含糊其辞,让一个小黄门上门送礼,话更是没说清楚,传出来就更五花八门。
有稍微知道些内情的人言之凿凿道:“叶行远此人来历不简单呐,他不过十七岁年纪,却已经是定湖省的解元。更让抚台、藩台、臬台三位大人退避三舍,让他独占献祥瑞之功。
你猜猜他到底是什么身份?嘿!知道了吓死你!”
有人心痒痒便追问道:“他一个少年人能有什么身份?无非是娘老子厉害,只本朝并无姓叶的勋贵,朝中也无什么知名的叶姓大臣......”
开口那人哂笑道:“儿子姓叶,老子一定要姓叶么?就算是勋贵大臣的公子,又怎能让一省封疆与司礼监秉笔都如此重视,你们大胆往上猜!”
“难道是......”猜测的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向上指了指,心惊胆战。
一开始那人大笑,“你们总算猜到了,除了这份血脉,哪里会在这般年纪就如此尊贵,而且看上去上面那位对这少年还不一般,只怕早早安排好了他的前程。
什么科举,什么祥瑞,全都是给他机会,日后便能够常伴君侧,这才是天伦之乐呢!”
市井之间言语无忌,甚至涉及到了皇家隐私之事,虽然有人吓得赶紧闭口离去,但也仍然有人好奇心起,不住追问,一开始说话的人更是肆无忌惮,说得更是夸张离奇。
“...却说那日天子游猎,叶行远冒死闯入围场之中,拦在天子驾前,口中只说一句‘陛下可还记得大汉江畔的秋雪莲么’,天子动容垂泪,自此便将他视作亲儿......”
终于有人听得忍无可忍,恨不得要拂袖而起,要阻止这般刁民胡言乱语,却被他的主人阻止,“不妨,民生无聊,不过说些闲话,何必在意?这些话本世间皆有流传,难道当皇帝的能将人都杀光不成?所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保柱不可不知。”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这句话不是这么用的吧?名叫保柱的魁梧护卫一脸无奈,只好听之任之,而他身边的主人却饶有兴致的听着这些市井故事,脸上还带着几分好奇。
他是个清癯的中年人,脸上带着酒色过度带来的倦怠,但一双眸子却还是充满了对生活的兴趣。他穿的像是个商人,形容举止却一点儿也不像是个商人。
“保柱,再点一壶这家自酿的桂花酒来,我今天要将这故事听完。”中年人听到有趣处,拍掌大笑,“这个叶行远的事迹倒也有趣,若真是我的儿子,那不是也挺好玩的么?”(未 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