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断山叹了口气,愣愣出神,似是陷入回忆;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叹道:“这是我平生做过的最大一件错事,每想起来,便要难过许久!唉!男子汉大丈夫,错便是错,对便是对,既然你问到了,我也不该隐瞒,便说给你听听吧。”
陈敬龙忙正襟危坐,正色道:“你说吧,我好好听着。”
洪断山寻思一下,讲道:“那祝天朝祝大侠,豪爽正直,仁心侠骨,是个大好人,只是有一样缺点,就是性子太急,脾气太大。”
陈敬龙点头道:“他的女儿,脾气也是如此,让人很受不了!”
洪断山不理他牢骚,继续讲道:“三十年前,我与他一位弟子结为朋友,可是,他那弟子却做下了一件不可原谅的大恶事。我一时疏于计较,传书将事情告知给祝大侠,却没想到,祝大侠性如烈火,怎能受得了弟子犯下如此大错?果然,祝大侠过书信,立即气得呕血,并由此落下病根。后来祝大侠又生了几次气,最终呕血而死,究其根本,都是由我不知轻重的一封书信而起的了。唉,我那时年轻气盛,做事不加考虑,累得一位大侠生生气死,实在对他不起!后来祝倾城嫁给了商如海。我与商老爷子有些交情,每次去他家拜访,祝倾城都对我不理不睬;而十几年前,她更在我一次拜访之后,离家出走,再不回去。我知道,她是恨我累死她爹,所以不愿与我住在同一城中。她将我视为仇人,并没有错,你想替她杀我,也不算错!”他一口气说完,长叹一声,缓缓摇头,满脸惭愧之色,显是对当年之事,仍然无法释怀。
他说的这些事,陈敬龙都已听纣老怪说过,此时再听,也不如何在意,所关心者,唯有他对纣老怪的评价;一见他说完,立即问道:“你那朋友,当年究竟做下怎样的大恶事?”
洪断山忽地满脸怒容,咬牙切齿道:“休提那荒淫无耻、穷凶极恶之徒!我与那恶贼做过朋友,深以为耻,实在不想说起他做过的丑事!”陈敬龙不敢再问,心中纳闷:“大哥只是凶狠好杀而已,怎能说是荒淫无耻?祝倾城也这样说他,究竟怎么回事?”心里存了老大一个疑团。
二人谈了许久,天已大亮。洪断山急着赶路,当即不再与陈敬龙多说。二人吃过早饭,离店向北而行。
陈敬龙身受重伤,昨日又强撑行走,受了劳累,伤势愈加重了;今日上路,走不多远,便即气喘吁吁,呼吸困难。洪断山一改昨日的冷漠强硬,居然肯扶着他慢慢行走,令陈敬龙大出意料之外。
路上不时遇到神木教与官府中人,但他们只是远远观望一眼,便立即离去,并不上前盘问,让陈敬龙深觉纳闷。他却不知,对江湖传闻稍有了解之人,一见洪断山所提那把巨刀,便立即知道他是谁了,哪敢上前招惹?洪断山去寻赭狮帮时,提前用布将刀包起,正是怕有人认出自己身份,去赭狮帮通风报信,让他们给逃了。
一路辛苦,却无险事,无需赘言。
十余日后,二人到达玄武城。
陈敬龙每日不得休息,伤势越来越重。洪断山与他相处,见他举止有礼、言谈随和,而且始终没有做出半点恶事,不由对他好感日增;见他常常咳血,也自着急。
等进了城,洪断山顿时松了口气,笑道:“咱们先去一个地方。”陈敬龙奇道:“大老远回来,你不先回家去瞧瞧么?”洪断山笑道:“家随时可回,不用着急,倒是你的伤势要紧,不能再拖。我之所以一直不找医生给你瞧病,就是因为感觉你的伤势有些奇怪,似乎不只因我那一击而来,怕寻常庸医瞧不明白,误了你的病情。现在到了玄武城,这便好了,这城中有位神医……”
他话未说完,陈敬龙已经明白,抢道:“姬神医!”洪断山笑道:“不错。原来你也知道!”陈敬龙喜道:“何止知道,以前还见过一面呢!他老人家医术通神,治我这点内伤,自然不在话下!咱们现在去找他么?”
洪断山笑道:“正是!”扶着陈敬龙慢慢行走,穿过几条街,来到一间大屋门前。那大屋外表平平常常,与普通人家并无区别,但离得老远,便能闻到屋内飘出的药香;不用问,自然是姬神医的住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