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娇娇大是错愕,怔怔疑道:“你们甘心放弃寻找那东西,要冒性命之险,去对抗血寇?”
黑衣少年缓缓头,沉吟讲道:“这两年来,关于那东西下落的传言,一个紧接一个,可惜却都是假的!为了那件东西,江湖人明争暗斗,伤亡不断,不知死了多少,可都死的冤枉……”
听他说到这里,那朱娇娇忍不住插言道:“说不准哪个传言就是真的呢;岂可这样轻易放弃?”
黑衣少年摇头苦笑道:“不是轻易放弃!……嗐,不妨明说了吧;就算当真找到那东西,凭咱们这些人的本领,能夺得来、保得住么?……咱们都还年轻,斗气修为不够深厚,本领其实都算不得如何高明;能成为‘成名侠士’,不过运气好,赶上这个时候罢了;若不是前些年抵抗外侮,江湖好手折损太多,江湖上厉害人物所剩无几,咱们哪能轻易闯出名头?……我早想清楚了,寻找那东西的人中,定不乏前辈高手、真正本领高强的成名人物。就算那东西当真出现,咱们也休想夺得,反倒会在争斗中糊里糊涂的丢了性命!”
听了他这一番解释,朱娇娇缓缓头,沉吟不语,似乎有些感悟。那锦袍少年却十分不以为然,冷笑道:“既要行走江湖,便不能怕死!冯兄如此胆量……嘿嘿,可着实让人有些意外!”
黑衣少年淡然笑道:“我不是怕死,只是不愿死的糊里糊涂、太没价值罢了!聂兄想必是不怕死的,却不知敢不敢随我投军,去抵抗血寇,为族出力呢?”
锦袍少年笑容一僵,喃喃不能应声。朱娇娇沉吟自语道:“投军抗敌……投军抗敌……”
黑衣少年见她似乎意动,忙问道:“朱姑娘,你也有心为族出力么?”
朱娇娇不应,沉吟问道:“现在两族对战,情形如何?血寇可被打退一些没有?”
听他这一问,众少年均显关切,纷纷停住闲谈,凝神倾听。一少年催道:“冯兄,你们从南边来,一定知道两族对战的最新消息吧?快讲来听听,让我们知道!”
黑衣少年微一头,理理思绪,缓缓讲道:“情形不妙的紧!……唉,打这四个多月,咱们朝廷兵马是一败再败;想必大家都是知道的,也不用我多说!前几天,我听人说,朝廷兵马又大败一场,咽喉要地飞凤关失守,血寇已攻入无极地区……”
听他这话,与锦袍少年一伙的几人齐齐失色,乱纷纷叫起来:“怎会这样?”
“啊哟,飞凤关失守,这可糟糕透顶!”……
黑衣少年静默片刻,待众人惊呼停息,又继续讲道:“我听人说,敌方有个顶尖高手,叫做宫本文雄;他用的剑,叫做什么天云剑,是把削铁如泥的稀世宝剑!飞凤关之所以失守。就是因为被他夜间潜至关下。用天云剑刺透城关铁门。悄悄将门闩切断;血寇大军随后突袭,冲入关内;守军促不及防,抵挡不住,只得退避!”
众少年听说咽喉要地失守,只是因为敌方有把宝剑,不禁面面相顾,愕然无语。怔了片刻,一个魁梧少年叫道:“就算血寇冲内关内。也用不着退避呀?朝廷兵马不是七十万么?兵力远胜血寇,却怎么会拼不过?”
黑衣少年苦笑解释道:“朝廷兵马士气低迷,就算比敌人多些,又如何能够取胜?……大家试想,那血寇是经过三年多安稳歇养的,人马都精满气足,个个如狼似虎;咱们轩辕人马,却都是安定未久,身心俱疲的。如此差距,血寇突然北侵。士气如虹,咱们轩辕兵马又岂能不吃败仗?结果呢。接连几场败仗之后,将士渐生畏战之意,士气低迷难返,更难取胜,只能是越打越败了!……”
听他说到这里,他身边那红脸少年忍不住插嘴讲道:“我听说,打不过血寇,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血寇里有三千武士,本领远胜常人,非寻常将士所能抵挡;尤其冯大哥先前提过的那个宫本文雄,本领高不可测,兵刃又厉害无比,着实无可应付!每逢战时,那宫本文雄引领三千武士横冲直撞,咱们轩辕兵马硬碰不过,屡吃大亏……”
黑衣少年接口道:“不错!除宫本文雄之外,还有个叫什么柳生严义的,据说是血寇主帅,也是厉害无比,轩辕军中无人能敌!——朱雀城失守时,咱们轩辕军十余副将阵亡,连军中第一猛将项拓也身受重伤,险些丧命;当今皇帝得知消息后,便御驾新征了!——据说当今皇帝很有智谋,在智计较量上,并不弱于敌方主帅,可打仗光有智谋还不够,总是免不了要实打实干的;所以么,皇帝御驾亲征后,咱们轩辕军败退的缓慢了许多,可终究还是屡吃败仗,不断退却!”
听了他这一番讲述,众少年垂头皱眉,均有忧色。
静默片刻,一少年忽地抬起头来,诧异叫道:“血寇有武士,咱们轩辕族也有江湖人啊!为何没有江湖人士去参战抗敌?”
黑衣少年苦笑道:“不是没有,只是零散参战,不成势力,起不到太大作用!而要召集许多江湖人士,让他们甘心追随赴战,那得何等的江湖地位、江湖威望才行?……唉,当今皇帝,虽出身江湖世家,却也没有那样的威望;至于其他名侠,更都只能是想想而已,其实威望远远不够!”
他话音未落,朱娇娇忧虑问道:“如此说来,咱们轩辕族岂不是必败无疑、难逃覆灭之祸了?”
黑衣少年缓缓摇头,沉吟道:“那也未必!……咱们轩辕族英杰辈出,谁知会不会再突然出现个……嘿,出现个像他那样的人物?……又或许,他会再突然站出来,也说不定……”
朱娇娇好奇问道:“像‘他’那样的人物?……‘他’是谁?”众少年均觉好奇,一齐望着那黑衣少年,等他回答。
黑衣少年抬眼虚望,眼中满是钦敬仰慕之色,缓缓应道:“他……是铁血战神……是个无敌传说!……暗族败在他手里,血寇也曾败在他手里……他号令群雄,莫敢不从!……只要他现身,登高一呼,江湖力量必能集合起来;军中将士也必定士气大振!……不错;只要他现身,必能力挽狂澜;打败血寇,轻而易举!”
听他这话,众少年都想到这个“他”究竟是谁了,不禁面面相觑,都显出几分戒惧之色。
沉静片刻,朱娇娇干声叹道:“原来你说的,是那个……是那个杀人魔王!……唉,他若现身,不知又要掀起怎样的血雨腥风呢,可未必是件好事!”
黑衣少年收收思绪,摇头笑道:“话不是这么说!他是个杀人魔王不假,可要保我轩辕,便只能狠杀敌寇,难道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办法好用么?……嘿,当此轩辕危亡之际,我倒真恨不得,自己变成个像他那样厉害的杀人魔王,去掀起血雨腥风,杀血寇个落花流水呢!”
朱娇娇思索片刻,头叹道:“你说的倒也有理!不过……唉。火凤凰是死在他手里的;我对他总是有些反感!”稍一停顿。想了想。又摇头叹道:“三年来,不知多少人在寻他下落,却始终得不到半消息!依我看,他或许真如传言所说一般,受人谋害,已经死了;不会再现身了!”
她话刚出口,那锦袍少年摇头叹道:“就算没死,又再现身。也没用处!那人凶残嗜血、滥杀无辜,声名极恶;就算登高一呼,也只能引得江湖人围攻罢了,却休想集起江湖力量!”
黑衣少年摆手笑道:“你这话可大错特错了!他杀人太多,惹得江湖正道人士反感,确实不假;但他可是昔日的江湖领袖啊,江湖威望无人能比,况且,昔日打败血寇之后,他与追随他的江湖人士是好聚好散。并未反目,旧日情义毕竟还是有的;当此轩辕危亡之秋。他现身一呼,有心为族的江湖义士,却又怎可能不云集麾下,随他抗敌?”言毕,想了想,笑容隐去,又显出几分怅然之色,幽幽叹道:“我只担心,如朱姑娘所说一般,他真的死了,不会再现身了!”
朱娇娇眉头紧皱,忧虑叹道:“他不现身,便打不过血寇;去投军抗敌,可不只有死路一条么?……冯大哥,你还是打消念头吧!”
黑衣少年微一摇头,坚定说道:“不;如果轩辕族人都是这种想法,都不去抗敌,可只能坐等灭族之祸了!虽然抵抗血寇、上阵厮杀,凶多吉少,可……可总得有人去干才行!”微一沉吟,又正色道:“我辈少年,年富力强、热血满腔,苟忍异族欺凌,不为保族出力,岂不可耻?我情愿战死沙场,却绝不肯眼睁睁看着轩辕覆亡,去做那丧家之犬、亡国之奴!”
他身边几人一齐头,纷纷叫道:“不错,就是这话;宁做沙场鬼,不做亡国奴!”“与其在江湖上无聊奔波,虚耗年华,倒还不如到战场去,为族出力,死也死个值得!”……
耳闻众人之语,朱娇娇热血翻腾,猛地一拍桌子,叫道:“冯大哥,我跟你走,随你去投军抗敌!”
她呼声出口,众少年齐齐一愣。随即那锦袍少年回过神来,急道:“不行;朱师妹,你不能去……”
朱娇娇冷道:“我为何不能去?‘火凤凰’保族抗敌,沙场百战,当世第一女中豪杰;我若不到战场上杀几个敌寇,为护我轩辕出份力气,可对得起这‘小火凤’的名号么?”
锦袍少年急道:“上战场,九死一生,须不是闹着玩儿的!倘若战死……”
朱娇娇冷笑抢道:“就算战死,也死的值得;总好过那些无胆鼠辈,苟且而活!”
黑衣少年兴奋接口道:“朱姑娘这话,再对不过!如果轩辕不保,终究要亡,我等倒还不如提前战死在沙场上,挺胸做鬼,胜过那屈膝之人……”
他话尚未完,却听坐在墙角的鹑衣汉子大声赞道:“说的好!”
众少年这半晌只顾留意黑衣少年等人说话,几乎忘了旁边还有个“叫花子”;此时听他大喝,不禁都暗吃一惊,急忙转头观望;却见他桌上酒坛歪倒、鸡骨纵横,原来这一会儿工夫,他竟已将一坛酒、一只肥鸡吃喝尽了。
众目注视之下,那鹑衣汉子缓缓立起身来,大步走到众少年桌旁,向黑衣少年、朱娇娇二人打量几眼,又头赞叹道:“不坏,着实不坏!……有你们这样的热血少年,轩辕族便绝不会亡……就算那杀人魔王不出现,也绝不会亡……”
锦袍少年正为劝阻不了那朱娇娇而着急,见这“叫花子”又来横插一脚,称赞鼓励于她,不禁恼怒;一时将那酒杯凭空破碎之异事忘在脑后,张口便喝斥道:“你个臭叫花,懂得什么?趁早给我滚一边去……”
鹑衣汉子转目向他一瞪,腰背一挺,冷道:“似你这般没血性的熊包软蛋,也配跟老子说话么?”——便只是这随便一挺腰背,其落拓气息猛然一扫而空,流露出一股傲视天下、睥睨万夫的雄浑气度,当真是威风凛凛,慑人胆魄。
见他如此威势,众少年不禁都心中一凛。大起敬惧之意。那锦袍少年更是惊骇欲绝;身躯一软。险些滑落凳下;脸色苍白如纸。双唇抖的如风中枯叶一般,哪还能吐得出半个字来?
鹑衣汉子见他熊包模样,微微一笑,转开目光,不再理他;向先前掷杯那矮胖少年一瞥,淡淡说道:“少年意气,难免有些张狂,但为些小事胡乱发威。算不得好汉;真有能耐,便该上战场,去碰碰那些异族敌寇,为护我轩辕同胞而发威!”
矮胖少年惶恐头,结巴应道:“是,是;您……前辈……前辈教训的是;晚辈谨……谨记……”
鹑衣汉子目光一转,又望回那朱娇娇脸上,问道:“你外号叫做‘小火凤’?”
朱娇娇急忙起身,拱手颤声应道:“是!晚辈对巾帼豪杰‘火凤凰’万分敬佩,所以自己取了这外号。慢慢的,知道的人多了。也就……也就叫开了!”
鹑衣汉子又转目望向那黑衣少年,问道:“你外号叫做‘小张肖’?真名叫做什么?”
黑衣少年起身施礼,惶恐应道:“晚辈冯英;因有些头脑见识、小智小谋,朋友们抬举,便叫我做‘小张肖’!其实……其实那张肖前辈用兵如神,乃惊世奇才,绝非晚辈可比;这外号,晚辈很担不起!”
鹑衣汉子不置可否,凝望二人,眼中渐显出几分亲近之色;幽幽叹道:“热血传承,一代一代,永无断绝……轩辕族不会亡的……绝不会亡……”感叹片刻,稍一凝神,又叮嘱道:“似你们这般大好少年,死了着实可惜!日后上了战场,要多加小心,尽量跟在我身边,莫要远离!”言毕,也不等二人应声,自顾踱开几步,问那酒馆主人:“踢云乌骓可还活着?”
酒馆主人应道:“活着!它着实强健的紧,伤累成那样,居然仍能挺过来,真是有些出人意料!它伤好后,我怕有人见到,惹来麻烦,便把它送去山里,让它自由生活去了!”
鹑衣汉子头,欣慰叹道:“也好!它吃过的伤痛辛苦,很是不少,也该逍遥轻松,享享福了!”言毕,沉吟片刻,又问道:“四十三天后,便是秋至,对不对?”
酒馆主人稍一盘算,应道:“不错!”
鹑衣汉子皱眉思索,喃喃道:“飞凤关以内,并无坚城可守……嗯,到时,应该打到无极城了!”算毕,探手入怀,摸出两场巴掌大的银白牌子,稍一分辨,将其中一块递入那酒馆主人手里,道:“我还要去白虎、青龙两地一行,没有踢云乌骓代步,来不及去玄武城了!只好请你代劳,尽快赶去玄武城,把这令牌交给洪大侠,告诉他:秋至之日,我在无极城等他!另外,请他传出话去:霸主奇牌在我手里,谁想夺牌,只管找我就是!”
酒馆主人连连头,郑重应道:“放心;必不有误!”
鹑衣汉子扯起他手掌紧紧一握,道声:“我这便走了;等一切忙完时,你我再会!”言毕,转身便要出门。
正当此时,那少女贝儿扛着个五尺多长、近一尺宽的巨大连鞘兵刃,从后门走出,大叫:“陈叔叔,等等!”
鹑衣汉子回头一望,笑道:“凭我现在的本领,已经无需用它了!”
贝儿摇摇晃晃走到他身前,喘息笑道:“没有兵刃,怎么杀敌呢?有个应手家伙,总要比随便夺来的兵器好些吧?”
鹑衣汉子寻思一下,探手将那连鞘巨刃提起,大笑道:“绝世凶兵,果不其然!哈哈,它又出世,血雨腥风将起矣……”大笑声中,昂然疾行,出门扬长而去……
众少年听他一番说话,早都对其身份有所猜测,只是惧其威势,不敢向他询问印证罢了;此时见他离去,都再忍耐不住,争抢起身,围向那酒馆主人身边,七嘴八舌问道:“这人究竟是谁?”“此人气度好生不凡,定是极了不起的人物;究竟是谁?”……
酒馆主人凝望门外那鹑衣汉子远去方向,喃喃应道:“敢说要掀起血雨腥风之人,随了他,还能有谁?……他当然就是你们方才所说,可以力挽狂澜之人;就是……就是当年屠人无数、令异族敌寇闻风丧胆的‘血手霸王’……陈敬龙……”(未完待续。。